画眉，最是那动人的姿态

       

      ＂芙蓉如面柳如眉＂

      ＂一双愁黛远山眉＂

      ＂宿妆眉浅粉山横＂

      每每读到这些写眉诗句，不免想到古代画眉的女子：把弯弯的眉毛涂上黛色，色便如远山，形亦如远山。微微的点染使眉更加舒朗而生动，此为远山眉。

      ＂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赵氏姐妹）为薄眉，号远山黛＂。可想而知，一双远山似的眉毛，是如何动人。

      ＂弹到断肠处，春山眉黛低＂，＂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无疑，在传统文化的积淀下，在文人们的笔下，画眉的确有了爱美求美之意。

        而这份美好被唐朝朱庆馀借来试探张水部（张籍），更令人动容。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临近科考，朱庆馀怕自己的作品不一定符合主考的要求，因此以新妇自比，以新郎比张籍，以公婆比主考，写下了这首诗，征求张籍的意见。

        把他自己忐忑的心情寄托给诗中的新娘。在用心梳画好眉之后，还是觉得没有把握，只好问一问身边丈夫的意见了。因是新娘。总带点羞涩，而且，这种想法也不好大声说出，让旁人听到，于是这低声一问，便成为极其合情合理的了。这种写法真是精雕细琢，刻画入微。

       

        仅仅作为“闺意”，这首诗已是非常完整、优美动人了，然作者的本意，在于表达自己作为一名应试举子，在面临关系到自己政治前途的一场考试时所特有的不安和期待。应进士科举，对于当时的知识分子来说，乃是与女孩儿出嫁一样的终身大事。如果考取了，则前途广阔，反之，可能会蹭蹬一辈子。这正如女子嫁到夫家，如果得到丈夫和公婆的喜爱，地位便稳固了，处境就顺当了，否则，日子是不好过的。诗人的比拟来源于现实生活，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很典型。即使今天看来，读者也不能不对他这种一箭双雕的技巧感到惊叹。

 

        今日并非想对《近试上张水部》这首诗进行浅评。只是一想到画眉，甚至一拿起眉笔，这首诗便浮上心头。诗中的所传递出来的心底的羞涩与柔情真是令人着迷。

      写至此，不禁又想到西汉张敞为妻画眉的风流韵事。张敞与妻子十分恩爱，其妻少时受伤，眉角有疤痕，张敞便每天替妻画好眉再去上班。有好事者把此事作为丑闻汇报于汉宣帝，帝问此事，敞振振有词：闺房乐事，当有比为夫人画眉更旖旎的，这算什么？宣帝想了半天，也未觉有不妥，就此立张敞为模范丈夫。此后，张敞画眉与韩寿偷香、相如窃玉、沈约瘦腰齐列为士大夫心驰神往之四大风流韵事。

        无独有偶，纳兰容若的《谒金门》里＂梦里轻螺谁扫，帘外落花红小＂所倾透出来的美梦乍醒、好景成空的彻骨凄寒令人伤感几多？纳兰的愁绪寄托何处？

        屈原曰＂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这个落拓的贵族，失意的诗人，长吟着千古传颂的楚辞，一叹到如今！他勾勒出两种至深的传统：古代女子之爱美与古代男子之修身，妻子之相夫与臣子之事君。从此，画眉不仅仅是女子对自身美的追求，更包含了道德上的求善。

      ＂微云一抹遥峰，冷溶溶，恰与个人清晓画眉同。＂

        一切景语皆情语，远望那抹遥峰，诗人心中之情，已让远山脉脉含情。

        今天的我，依然在妆台前用心地描画着自己的眉毛。即便再多的人劝我去纹眉绣眉织眉，我亦是不肯。把这古典的传统沉淀下来，画眉的姿态，在任何时空，都应是最美丽的。

          如果，如果你肯温柔地为我轻扫蛾眉，那又该是多么地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