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耽|天君追妻火葬场(37)公堂审鬼
昨日被元晦收留进府的那女子,本就是恶鬼所化的人形。想必是从刘才生那里吸足了阳元,又以苦肉计接近元晦。现如今那邪物被谢必安捉了去,要拿什么应付刘府的人才好?闲云有些犯愁。
因为员外不在,少爷又被衙门的人带走了,府上一时乱哄哄,没人顾得上从少爷房中走出来的闲云。待走出员外府时,闲云已消无声息地化作,手持拂尘的白眉道人模样。
公堂外,堵满揣着袖子看热闹的百姓,众人皆双目放光,神色轻松地议论着。毕竟,这可是刘知县家的公子,同员外府家的少爷,抢女人的案子。
刘才生由下人搀扶着,上了公堂。短短三两个月不见,刘才生已经有些脱相,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双眼布满血丝,瘦得几乎已经撑不起身上的衣袍。
刻着“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身着七品官府的刘知县端坐于公堂,拧紧眉毛,犯愁地看着堂下的刘才生和元晦。
“爹——您可要给孩儿做主啊,张沉他拐走了孩儿的环儿啊——”刘才生伸出一只枯木般的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元晦,一把瘦骨头似随时会散架。
“啜——本官还没问话呢,公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无礼,要不要本官赏你几杖,叫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是公,什么是私?既然闹到了公堂,就要清楚自己是谁!”刘知县气得吹胡子瞪眼,大喝一声,堂下的刘才生立马委屈得垂下眼,一声儿都不敢出。
刘知县轻微叹气,语气缓和地对元晦道,“张沉,有人擂鼓鸣冤,称目击你强掳民女,可有此事?”
本来,刘才生由着性子,从外面买个姐儿做小,刘知县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男人嘛。可也不知那女人用了什么法子,给刘才生弄得五迷三道,整日浑浑噩噩不出屋,后来索性连床都不下了,眼看瘦得都要断了气,刘知县这才开始觉得事情不对。
就在刘知县上愁如何处理那“狐狸精”呢,没想到那女人自己跑了,可把刘知县高兴坏了。但还没高兴一天呢,刘才生就哭鼻子说,是张员外家的公子,掳走了自己的心肝儿。看到刘才生因为女人,在自己面前哭鼻子,刘知县当时恨不得一脚踹死这孽子。而后,捕头就把人捉来了,谢天谢地的是,衙役并未在员外府找到那女人。
元晦双目炯炯地看着刘知县,恭敬地答道,“回知县大人的话,草民不曾做过强掳民女之事。”
刘才生立马朝着堂上喊道,“爹,他说谎!明明有人看见他将环儿带进了张府!”
啪——
惊堂木被砸到桌上的一瞬,刘才生被震得一哆嗦。公堂外立着看热闹的人皆微微一笑,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刘知县本还想呵斥什么,但师爷在一旁朝知县使了个眼色,并同其耳语几句。耳语时,刘知县垂眼细听,面不改色。待师爷说完,刘知县侧首,凝眉看着师爷,得到师爷肯定地点头之后,刘知县才拍下惊堂木,“传,道人野云子——”
“什么情况,怎么还来了道士?”
“谁知道啊,官家公子哥连抢女人,都能这么热闹。”
堂外民众的动静,几乎要盖过堂上的声音,刘知县只得又拍惊堂木,呵斥堂外围观者,令其保持肃静。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一身着道袍,手持拂尘,颇具仙风道骨之风的老者,随衙役走上公堂。
刘知县眯眼看着老道人,沉声道,“野云子,你说,你知道王翠环身在何处?”
老道微微颔首,低眉顺眼答道,“回刘大人,贫道知道。”
刘才生一听此话,立马又炸了,跳起来一把揪住野云子的领口,吼道,“我的环儿呢,她现在人哪儿?!”
啪——
一声惊堂木,刘知县喝到,“刘才生,若你再扰乱公堂,就不只是口头斥责了!”
如此,刘才生才蔫儿下来,虽眼中满是不甘,但不再言语。
刘知县又狠狠瞪了刘才生一眼,转头问话道,“野云子,那王翠环,现身在何处?”
野云子恭顺答道,“回刘大人,那王姑娘,其实就在堂外。”
刘知县不禁挑眉,“哦?来人,传民女王翠环——”
堂外看热闹的人群中,又发出一阵略带兴奋的议论声。
很快,一身披黑布的女子,随县衙走上公堂。虽然整个人被黑布遮得严实,但其婀娜的身段,仍隐约可见。
女子一上堂,刘才生便双眼湿润,目光中满是渴望与焦急。
女子慢慢踱到堂中,向公堂上徐徐行礼,“民女王翠环,见过知县大人。”女子声音缥缈,却透着叫人酥到骨子里的绵软。
“环儿——”刘才生没按耐住,唤出了声,但其又忌惮公堂上坐着的老爹。于是,刘才生话一出口,便赶紧闭上了嘴,并怯怯地望了眼公堂之上。
刘知县直接忽视了刘才生,对女子道,“王翠环,你为何以黑布遮盖,不见面容,怎叫人辨认你的真实身份?”
沉吟片刻,女子细声细气道,“回知县大人话,民女有难言之隐,见不得光。”
“你有何难言之隐?”刘知县此话一出,公堂外安静了不少,众人纷纷竖起耳朵等着听下文。
“民女,民女——”说着,王翠环开始抽噎,啜泣声叫人心疼。
女子一哭,堂外民众的议论声,又大了几分。
见状,刘才生赶忙朝着堂上道,“环儿她身娇体弱,见不得强光!”
“本官没问你话。”这六个字,噎得刘才生脸涨得通红。
一旁的野云子,开口道,“贫道斗胆,请刘大人准许贫道替王姑娘道出难言之隐。”
“准——”
“其实,王姑娘早已非人,其不过是一缕阴魂。身为阴魂,无凡体依附,便无法暴露在阳光之下,故,其以黑布遮蔽,防止光照。”说着,野云子看向刘才生,悠悠道,“刘公子,想必也从未见过王姑娘,行于阳光之下吧。”
“这——”刘才生一时语塞,惊异地看着,黑布之下微微颤抖的身形,又看看野云子,突然爆发,向其吼道,“你胡说!环儿日日在我怀中,其是不是肉体凡身,我怎会不知!”刘才生指着野云子,向公堂之上的刘知县嚷道,“这道士满口胡言,求大人明鉴啊!”
公堂之外,又是一阵哗然。
刘知县面无表情对野云子道,“野云子,鬼神之事,虚无缥缈,公堂之上,不可妄言。” 刘知县眯眼瞧着被黑布遮蔽的女子,沉吟片刻,接着对野云子道,“你说王翠环是鬼魂,可拿得出证据?若拿不出证据,本官可要判你个伪证。”
野云子垂目拱手道,“贫道斗胆请大人,以黑布遮蔽公堂大门,使王姑娘得以除去黑布,而后,贫道便可证明此事真伪。”
公堂外的议论声更大了,有唏嘘,有惊奇,但大多都是表达没法亲眼见证的遗憾。
“准——”
遮蔽住公堂大门之后,王翠环脱去了身上的黑布。
公堂之下跪着的女子,身着刘府的婢女服饰,梨花带雨,面容苍白妖冶,肩膀因其啜泣,而微微颤动。
“环儿——”刘才生眼巴巴望着女子,喃喃道,恨不能立马将其揉进自己怀里。
野云子对刘知县悠悠道,“大人,鬼魂为虚体,其形无法显于镜。因此,只需一面铜镜,便可证实此事虚伪,请大人明察。”
很快,衙役便取来一面铜镜,果然,铜镜无法映出王翠环的身影。见状,手持铜镜的衙役,不禁手一哆嗦,险些摔了镜子。王翠环掩面,哭得更加凄惨。
刘才生一把夺过镜子,确认了好几遍,又从镜中照了照自己。错愕之后,刘才生腿一软,跌坐到地上,难以置信地结巴道,“环儿——你——”
啪——一声惊堂木炸开。
“无论人鬼,本官都会替其伸冤,民女王翠环,你既已为魂,如此痛哭,想必是心中有冤,不妨说出来,本官替你主持公道。”
“呜呜呜——”王翠环的哭声,惹得公堂上阴风阵阵,在堂的众衙役纷纷打了个寒颤。
“民女,其实早已病逝多时,机缘之下,与刘郎相遇。刘郎待民女甚好,可民女身为鬼魂,与刘郎同榻多时,只会折煞其阳元,呜呜呜——民女不敢向刘郎道出实情,只好偷偷离开,没想到惹出此事。”王翠环哭声悲痛,言语凄惨。
“环儿,没想到你竟然为了我——”刘才生深情地望着王翠环,并勇敢地向其伸出干枯的手,试图将其拉入怀中。
野云子见状阻拦,“刘公子,你阳元亏损甚重,万不可再近阴魂。”
“刘郎——”王翠环双目充盈着泪花,不舍地看向刘才生,“妾身因贪恋儿女情长,已在阳间滞留多时,若再继续下去,不仅会伤了刘郎的身子,妾身也会因此烟消云散。不需多时,鬼差便会来将妾身带走。刘郎,你就忘了妾身,只当从前种种,仅是春梦一场吧。”
最后,王翠环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缥缈,刘才生失声痛哭,元晦当庭释放,刘知县落下惊堂木,宣布退堂。此案,就此终结。
后来,此事在市井坊间形成两个版本的说法。
一个是,刘才生同幽魂环儿,相恋相知,但人鬼殊途,两人终究无法相守。而在退堂后,便不知所踪的野云子,被传为好心肠的鬼差,因看不得有情人被阴阳两隔,便叫王翠环的鬼魂,同刘才生道了别。此版本,一度在市井间流传为佳话。
另一个是,王翠环其实早已被京城某权贵家看上,但其被刘才生抢先一步赎身。权贵得知此事后,不肯罢休,刘知县怕得罪上面,便以此计,将王翠环还给了那权贵。而此版本中,野云子则被传成了受雇做戏的“托儿”。
只是可怜了那刘才生,据说跟丢了半条魂儿似的,试图自尽要随王翠环而去,还闹着要出家,以了却红尘事。被刘知县一顿家法伺候后,终于老实在床上休养了一段时日,再没使过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