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缸扒盆

      “扒……缸…扒…盆……”的吆喊从庄的西南边转到了东南边的路上，人们就知道扒缸的人来了。这拉长的腔调，如同这些器具破碎发出的声音一样，又脆又响。扒缸，就是用铁铆钉将有裂璺的大砂缸打上靶子，扒盆就是把受创的塘泥制的和面盆拉紧。

      农村灶台上放着的和面盆，是厨房必备的用具，里里外外因为长时间使用而磕磕碰碰，早已掉了不少釉子。院子里墙角的大砂缸，因为被水桶取代常年不使用，早已经盛满了雨水，甚至有的身上还打了补丁。这是村子里缸和盆的遭遇。

      砂缸和陶盆，是厨房用具里的常用大件，因为修补，使用的年限也长。如若这类用具出现裂纹，村里的老年人就珍视地收拾起来，等着扒缸扒盆的到来。对于年纪相对较小的一辈人来说，塑料和铁制的用具更加日常化，扒缸扒盆早就过时了。每次扒缸扒盆的来到村庄，在吆喊一阵之后，只有一些年老的人才会专门询问价格——老年夫妇生活的家里，还有旧盆旧缸，他们习惯了用陶盆砂缸和面装水。

      砂缸安静地挺着胖胖的肚子。那时候，村里人家的锅屋，经常放着一个砂缸，人习惯将压井压的水一桶一桶倒进砂缸里，再盖上高粱莛子织成的锅盖子。即使到后来村里已经使用上了电机抽水，砂缸依然成为盛水的器具。废弃的砂缸放在屋檐角落，盛满了雨水的缸里能看到一些细线一样的虫子在水里撒欢似的游来游去，这是砂缸的没落时代，不过这类砂缸，外壁上已经能清晰地看到一条裂璺，裂璺被铆钉紧紧的扒住。这是村子里砂缸的落寞。

      扒缸的在工作时，看着眼前的大玩意儿，也毫不客气。两手张开，扎住脚步，直接按住缸的上沿，挪动到自己能施展开的地方。扒缸的先让几个人帮着，将砂缸倒扣在地上，用一条铁丝将砂缸扣子雇主固定后，缸就能掌控在手里，之后就用木工用的牵钻，在缸的裂璺两边打孔。已经提前点好的位置打上孔之后，将孔上钉进扒钉，小木锤敲紧了扒钉后，再把结合处涂上石灰，这样缸就严丝合缝，不再漏水了。补好的缸或者是盆，被主人拿来灌上水，不漏的话，才会掏出补缸的钱，如果还漏水，就只能重新修补了。不过，行家出手，极少失手，扒缸的到村里，总是马到成功。只是后来，扒缸的人年龄渐长，没了手艺的接收人，扒缸的技术也就不在了。即使村子里有人需要补缸，却没有能够给缸做修补手术的人了。

      现在，村子里极少有人家还是用砂缸了，就像那砂缸修补技术一样，一点一点的被人安置在角落里，安置在记忆深处。

      皖西北地区，与扒缸扒盆联系紧密的早就不再是工艺。扒缸扒盆的在村庄消失的过程中，民间小调《扒缸》《王大娘扒缸》却在演绎中出现了。流传甚广的民间小调，来源于百年之前的故事，映衬着百年以前的技艺，或许这些声音和表演，才给“扒缸扒盆”的时代一些记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