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食·茅草根

我们仨总是在为吃什么而绞尽脑汁。当时我们年纪小不会耕种，又没有钱去买，同时还控制不住体内生长的洪荒之力带来的洪荒饥饿。不能偷不能抢不能种又不能买，那怎么办呢？最适宜的办法是去向大自然索要！因为自然的供给相对来说完全是免费的，我们不用为它支付任何代价。

无论是草地里，山里还是小溪里，都有我们寻觅食物的踪迹。

茅草根是我很喜欢的一种食物（它是白茅草的根茎部分，应该不算一味食物的。可我都吃了那么多，姑且也将它算作食物吧）。

夏天，万物竞节生长的时候，白茅也长得分外凶猛！我们通常会去屋后山上割白茅做引火柴。肥茂的鲜草割倒之后，就是在土里寻宝的时候啦！

在刚割过草的地方，空气中都飘满了青草的醉人芳香。我们各自寻一块松软的土地开始向大地索食。

先用镰刀背代替小铁锹一下一下铲开一层层黄土，茅草扎根很深，我又不舍得将它的根茎弄断，就在用镰刀铲开浅浅的表层后，跪坐在地上弯着身子用双手继续刨土，直到身旁堆起一堆小小的土，才能从地里抽出一根根长长的草根。

雨水足的年份，草根又白又嫩，一节一节的长得很舒朗，就像刨掉皮的甘蔗一样。它味道很鲜美，味觉上丝毫不输甘蔗。只是，若遇上久旱不雨，草儿也会很气馁地生长，草根精黄瘦弱，嚼起来很柴，也没多少汁水。

那一根根白白胖胖鲜美多汁的茅草根可算得上是我的美食啦！从地底掏出草根来，我总是等不及带回家清洗就要开始享用了！左手捏住草根的一头，右手食指和拇指抿住草根用力往下一划，就当是把泥土捋干净了。若是哪天忽然害怕吃太多泥土会死掉，就会用衣角包着草根再攥上几圈后往嘴里放。牙齿和舌头搅动着草根，带着泥土味的一股清甜的汁水直流淌，真甜呵！在草根被嚼得将干未干时，继续使劲地嚼，用力地咂，每次都尽力将草根榨干才不负一番忙活。

我像一头老牛一样沉迷泥土，沉迷青草的芳香，怕是和我带泥嚼茅草根的这段经历有关。那时候，没那么多忌讳，不干不净胡乱吃胡乱生长，也不见得生病。想想我还真好活。　

后来外公来我们家，我不再为一日三餐发愁就渐渐不吃茅草根了。不过，现在忆起那一捧捧肥美多汁的茅草根，依然觉得口齿生津，分外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