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生陷入困境 之 失学日记（一）

2018年2月20日 （补发）    雨

失学已经快两个月了。 早上八点多醒了，躲在被窝里，好像暂时避开了世界的一切失意。但是，并没有。想着失学的失败，默默地流下了眼泪。离校那天晚上，骚花哥说我心情还算不错。那时，我也幼稚地以为时间会不快不慢地治好伤痛。然而现在，失败的痛苦，前事的懊悔，现实的残酷以及对于未来的迷茫，好像一套沉重的组合拳，击在我的心窝。

起了床，没有动力去学习。这两天来，全是坏消息。M大学通知我，要停止一切基于我学生身份的网络服务。堪萨斯大学的雅思录取要求口语8分，那是一个准母语使用者的水平，而我的口语以前是弱项。跟香港城市大学的导师套瓷，却被酸酸地质疑了科研能力。最要命的是美国博士入学时间，就算顺利录取的话最快也要2019年秋季了。那时，我已经30周岁了。“不超过35岁博士毕业”就像一个紧箍咒，紧紧地套在头上，让我扳着手指规划以后。还有，父母最担心的结婚成家的事。唉，是不是太失败了？！以前，这个事总是忽视，以为现在靠边站等将来干出了成绩，缘分就会和鲜花与歆羨伴随而来。而今呢，失学失业在家，孤身一人，连出门散步也只能拉着母亲。

打开电脑，确认了一遍美国大学鲜见的春季入学项目。带着前所未有的失望和迷茫，又念经一般地和母亲商谈将来的计划。

“托福一定要考出来”，母亲说。她只知道因为前一晚跟她说过因为堪萨斯大学变态的雅思口语要求，我打算转考托福。她并不知道最早的入学时间是近两年后。

我带着近乎有气无力的哭腔告诉她这些情况，“不考了”。

“啊——？”她很诧异，眼睛离开了屏幕上的小说，收起了手机。

“不考了，不去了。转行。”我失落地没有振动声带推送出几个音节，将脸撇到一边，怕她察觉我的极度失落。

但是，我还是有些放不下执念。“去香港念个两年制的研究型硕士吧？”一秒钟后，又被我和母亲异口同声地以生物学的硕士还是没多大改善而否决了。提议转行做生意，苦于没人带进门，没人合伙，没有项目，没有……

认命吧，去找一份工作？找一分平常的工作，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拿着“被平均的工资”，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四个月前回家休息的几天，看着街上神色匆匆、来来往往的上班族，多少有一些俯视的态度。而如今，马上就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心里是多么的不甘。

也许层层剖开内心，我并不热爱科研。硕士刚毕业，家里提议我去读博，那时我还有些抵触。一是没有信心，更重要的是还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科研的料。读了博以后，就像偶尔吃到人肉的老虎，变得倾向于捕食人类：一方面沉浸在科研这个比较单纯的环境，另一方面享受着博士生头衔带来的羡慕。不管这些，我这样来自于没背景、没钱家庭的人，靠读书跳出现在的阶层是一条比较稳妥的道路。退一万步讲，就算不为自己，以后如果我的孩子在为选专业、择业而迷茫的时候，我可以有理有据地提出建议，在学业上给予助力，而不像我的父母，无能为力。

这是执念与残酷现实的拉锯战。就像挑着一副扁担，前面装着学业、事业和个人发展，后面是结婚生子和家庭，走在“35岁以前博士毕业”的钢丝上。突然觉得“年轻真好”是多么无比正确。

2018年2月21日（补发）    阴雨

醒来是最痛苦的时刻，很快，泪水又淌出了眼睑。

疯狂地搜寻可以春季或者尽快博士入学的学校和项目。可是失望远远大于希望。当看见一个学校某个项目的平均修读时长是5年半，感觉每一记搏入心脏的血液都是凉的。

在几经绝望又鼓起勇气继续在网上翻找，一个生物学科的教育文学硕士（the Master of Arts for Teachers of Biology, M.A.T）项目偶然进入我的视线。“为什么不去念这样的一个学位，以后好去当生物学老师？”我对自己说，一个不须博士一样耗费动辄四五年、五六年，也没有太大风险被中途淘汰；另一方面，也没有浪费前面辛辛苦苦学来的知识。

不由地，当仅仅一丝丝的希望之光照来的时候，心里的沉重就被明显地缓和。我把这个想法跟家人说，得到了赞同。我设想着一副美好的图景：念了这个学位，最好顺便拿下美国的教师资格证，争取留在那里中学教一年书。有了在国外教学的经验，回国了可以在国际中学、贵族学校教生物了。

下午，和昨天网上咨询过的X留学中介的顾问关于申请美国博士聊了半个小时。她提出了我先前不曾考虑过的担忧。她害怕我在M大学的导师不会同意给我写推荐信，或者在推荐信里作梗。如果他在推荐信里写了任何负面的评价，将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微信群里，看见导师秒回其他人的信息，而我前几天发给他的新年和生日祝福却被视而不见，心里‘咯噔’一下，留学顾问的担忧恐怕是有道理的，我真的可能把一些人想得太好了。这种凉薄，心里真不是滋味。只能怪的，只有自己不够优秀。

这些年来，自认为自己成熟、有长进的地方就是不再十七八岁时那样血气方刚、睚眦必报，任何事情都可以心平静气地好好说话，意识到撕破脸皮是最最不合算的维权。可是，我还是成长得不够快，败给了道行比我高的人：先在我心里制造恐惧，逼我退学；我离校后，又像被丢垃圾似的，失信于保障学生以后的退路。

随着深入了解，回过头来再考虑那个生物学科的教育学硕士，发展轨迹可能和前面的设想有比较大的偏差。这个项目应该很难有奖学金，如果要去念，会再次掏空家底的。我还是想读博，我要追求自己的生活。

生活啊，命运啊，求求你们给我指一条明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