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贺岁离歌》 第十九章 悲腔鸣
大年初七,贺家人需要前往贺小蔓所在的石头村惯节(去往过年历节的村子拜访称为“惯节”)。贺小蔓在贺家同辈之中年龄和资历是最大的,所以她家过年历节贺家人不敢疏忽,不然会落下一个不敬长辈的名声,加之贺小蔓重亲情、德望高,贺家人是由衷地喜爱与敬佩她,人人都是发自肺腑的想去看望拜访她,都想去送上自己最真挚的新年祝福。
贺家大族各家各户早早就约定好要同行,于是大年初七当天上午十点钟,大部队大车小车摩托电驴一齐驶出贺家村,在蜿蜒曲折的乡间小道上形成一幅壮美的景观,他们如同一条腾飞的巨龙,齐心协力,一同进发。一个小时之后,巨龙浩浩汤汤整整齐齐地驶入石头村,直抵贺小蔓家门口,随后每人手拿礼品走进屋内。贺小蔓夫妇喜笑颜开地接待亲人们,茶点糖瓜依次奉上。
贺小武刚坐下喝了两口茶,揣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电话铃声,他接听之后对面立马传来余枝兰悲怆的泣声,随后余枝兰用哭腔说道:“小武哥,我妈她不行了,她好像要死了,你们家里人快回来看看吧!”
贺小武先是一愣,然后问道:“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余枝兰哭着回答道:“不知道啊,突然就这样了,你们去哪里了,村里一个贺家人都不在,赶紧回来吧,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贺小武眉头紧皱,强压下内心的躁动之后开始安抚余枝兰,“你先不要慌乱,我们马上回去,你先待在那等着我们。”
余枝兰回道:“嗯嗯,好,你们赶快回来吧,我妈好像真的不行了。”
贺小武很不耐烦的说:“好了知道了,现在就回去,先挂了。”
随后贺小武将电话挂断。
坐在贺小蔓家大厅的众人听到此消息后全都面露苦色,只有贺明林与贺明杰表现出极其的震惊。
在如此喜庆的日子里听到哀事,确实是一件令人不悦的事情,但事情已经发生,人们只能接受。贺家前来惯节的人已经没有了欢庆的心情,只能败兴而归。来时生龙活虎的队伍,走时已没了灵气,走到半途就开始变得散漫混乱,最终在贺家村村口解体。
众人走进余梅家大厅时,只听见余枝兰从房间内传出来的哭泣声。
贺小军一人走进余梅房间,其余人留在大厅等候。他先上前探了探余梅的鼻息,确认了余梅死亡后,又转头用生冷的语气询问余枝兰:“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余枝兰哭着回答:“不知道啊,我今天来的时候喊她起床吃饭发现她没有回应,我又去摇了摇她的身子,她眼睛睁开后没有说话,我觉得奇怪就拍了拍她的脸,然后她又闭上眼睛,之后我再怎么摇她都没有反应了,后面我发现她没有呼吸了,我就立马给小武哥打去电话喊你们回来了。”
“昨天有没有这种情况?”贺小军又问道。
“不知道,我昨天没来。”余枝兰回答。
贺小军走出房间大声询问,“昨天是谁给老太太送饭的?”
大厅众人无一人应答,贺小军立马就火气上涌,厉声道:“这些天难道没人给老太太送饭吗?”
大厅再次陷入沉默,吴十三妹看着贺小军越发难看的脸色,急忙开口:“初四那天我让小晴给她送过一次,之后就不知道了。”
“初四!都已经过去三天了,还有,小晴怎么会愿意来给老太太送饭?”贺小军疑惑道。
吴十三妹答道:“老太太自己要求的。”
众人听到吴十三妹的解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贺小军再次发问:“初四之后还有谁给老太太送过饭?”
大厅再次鸦雀无声,众人都将头低下,只有贺小武夫妇把头抬着,贺明珠贺明杰贺明林从未见过大伯发这么大的火气,三人被吓得大气不敢喘。
“啪!”
贺小军大力地拍了一下身旁的桌子,怒气冲冲地说道:“我上次怎么说来着,老太太迟早有一天被你们这些人给害死!现在好了,人死了一了百了,你们都不用争着出钱还是出力,有空还是没空了,准备凑钱买棺材吧。”
余枝兰走出房门想同贺小军说话,贺小军立即用暴怒的眼神看向她,随后他扬起手掌打了余枝兰一巴掌,用手指指着余枝兰的鼻子,呵斥道:“最不孝的就是你这个亲生女儿,自己老妈子都这样了还不愿意多管管,叫你接回家去还要再三推辞,手里拿着老太太的八万块钱也不愿意给她做手术,我看你这个亲生女儿才是害死老太太的罪魁祸首!”
在场的男人急忙起身去拦着贺小军,妇人们则去扶起被重击而摔倒的余枝兰,小孩们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
余枝兰站起来后将扶着她的人推开,哭着说:“是,是我害死了我妈,你辈分高,你厉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贺小军想上去再给余枝兰一个巴掌,但是被众男人拉着无法动弹,他只能从嘴里发出凶狠的声音:“你还敢顶嘴,你这个没良心的妇人,同你那死去的老妈子一样一样的,你们娘俩良心都被狗吃了。”
余枝兰不甘示弱,将嗓音提高了几分:“你有良心,你有,你怎么不说那四川来的一家子,他们有良心吗?他们能比我有良心吗?你也就看我在贺家村无依无靠欺负我,你有种把贺城府找出来打啊,找出来骂啊!”
在贺明林等人看来,余枝兰已经到了极尽癫狂的状态,她似乎是要把这些天所受的委屈与苦楚全部吐出来一样。
“我妈当初找贺成府来当他儿子的时候我就跟她说过,她要是敢认这个儿子我就再也不会管她,结果呢,外乡人出了事只会撂挑子,最终还是要靠我这个女儿,这就是报应!报应!”余枝兰撕心裂肺地嘶吼着。
“你妈当时不认这个儿子谁替她养老,靠你这个不孝女吗?”贺小军反驳,随后继续说道:“他贺城府固然有错,我寻到他定然会揍他一顿,但现在我想先揍你,你有什么脸说人家贺城府不是,你抢走了人家八万块钱,又不愿花在你妈身上,你说你有什么脸,你说啊,你还有什么脸!”
“啊啊啊啊啊!”余枝兰悲泣着,不断哀嚎着。
“我是她唯一的女儿,我才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她凭什么要认贺城府当儿子,她凭什么把全部的田产家产给一个外人,我一个亲生女儿拿她八万块钱有错吗?我这些天一直照顾她这么久,难道还不值这八万块吗?”余枝兰问道。
“你们这些人有谁替我想过?我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多苦啊!你们有谁体谅过我,我儿子生病时她在帮别人养孩子,我孩子做手术需要花钱时她给别人的孩子花钱,她怎么不说来帮帮我,现在她生病了,就只知道来找我,找我有什么用啊,我儿子离了我他也得死,我能怎么办啊,啊?”余枝兰用手指指着众人诉说道。
贺家众人没想到余枝兰对余梅有如此多的不满,更没想到余枝兰对贺城府一家有如此强的恨意。他们听余枝兰抱怨了这么多,虽然觉得毫无道理,但也不想与她再有过多的争辩,他们清楚明白他们回来是为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来争吵的。每个人冷静下来后,商讨决定由各家凑钱安葬余梅,不用余枝兰出半分钱,葬礼的诸多事宜也无需她操办,她只需出席葬礼披麻戴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