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表姐拉入贷款的泥潭 ——祭我艰难的“催收之路”

“你好，我是蚂蚁金服委托方，你是王玲（化名）吗？王女士，您的贷款总额xxx，现在已经逾期X天了，现在正式通知你，我们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X法第X条第X款，向法院提起诉讼，如果您这笔贷款无法在今天下午X点之前全部结清，我们将以恶意拖欠的罪名起诉你，现在跟你核实一下你的个人信息……”

电话那头，催收人员理直气壮、一本正经地继续重复着我的个人信息，包括我的家人姓名、联系方式、工作单位和家庭住址，他们都一一说出，目的就是让我赶紧还钱。

我无言以对，因为这些钱虽然是我的名义借的，但我却一分钱都没用过。两年多了，这样类似的电话我不知道接过多少，催收的内容我也可以背下来。我的噩梦也是从这一个个的催收电话开始的。

（一）

2016年3月，已经工作三年的我因无法适应和融入体制内的环境，不顾家人的反对，把自己编制内的工作辞掉了。辞职的过程并不轻松，几乎闹得家里四分五裂，从后将近一年的时间，我周围的一切都在慢慢发生变化：我爸不和我说话了，我妈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不解和惋惜。

我有一个亲表姐叫武敏（化名），87年，比我大三岁，和我从小一起玩到大。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去她家玩，因为她的房间里经常有很多好看又新奇的小玩意，让我流连忘返。

表姐从小爱美，喜欢打扮，衣服鞋子包包一大堆，常常塞得衣柜都装不下。她会拿一些还没有机会穿的衣服送给我和小表妹。

表姐是我大舅舅的女儿，没考上高中就读了中专，学的幼儿教育​，后来在幼儿园当老师。2012年，我舅妈的弟弟，也就是表姐的亲舅舅要给表姐投资办一个私营幼儿园，表姐就辞职去和她舅舅合伙办幼儿园了。

幼儿园开办的前几年，利润都不错，表姐家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她从小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赚到钱之后更是花钱如流水。很快，他们家就买了一辆五六十万的宝马，还有一套一百多平的房子，宝马车是贷款买的，我表姐夫在开，房子不知道是不是全款买的，但是已经装修完毕可以入住。

表姐家的经济状况当时是我妈这边的亲戚里最好的，两套房，一辆车，还有每年几十万盈利的幼儿园，在我们这样的小城市，算是富裕人家了。

（二）

2017年9月底，和我很久没联系的表姐突然请我吃饭。

在一家高档餐厅里，我和表姐一边谈天说地，觥筹交错。好容易可以改善一下生活，加上很久没和表姐见面，我吃得很开心。

主食撤下后，服务生端上甜点。我依旧埋头苦干。

“小玲，我最近在筹办一个幼儿早教机构，是国外引进的先进教育模式，全国连锁的品牌，我在这边商业中心租下来一层楼专门做这个，面积大概在400平左右。”表姐放下筷子，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是嘛，真好！”我抬头看着一身名牌的表姐，由衷地羡慕道，在我看来，她就是个逆袭的典型，一个成功的女老板。

“但是我现在还差一点装修贷款没有还清，你可以帮我忙吗？”表姐盯着我，恳切地问道。

“多少呢？”我当时虽然节约，但是手里并没有什么余钱。

“当然是尽可能多了，不过我也知道你没有上班，肯定手里没钱。你能不能帮我贷个款？”。

我吃着盘子里的甜点，半晌没回答。

见我不出声，她继续补充道：“你可以用你的名义去办信用卡和网贷，贷款我来还。你放心，我说话算话。”

我问她自己怎么不去办，她说她已经办过了。而我是本科学历并且之前的工作是事业单位正式编制，可以申请到高额度的贷款。

一开始我很犹豫，我担心她还不了。

“要不就看在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情分上帮帮我，如果这次不能筹到钱，我就很难再有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了。”表姐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有点动容。

确实，上学的时候，只要放假有时间，我几乎都在表姐家玩，也经常在她家过夜。晚上一起睡一张床的时候，我们也会说说悄悄话，交换心事。曾经，表姐还因为死活要留着一晚豆腐脑给我吃，被舅妈打，我也一直以为表姐是家里姊妹中对我最好的。

因为我是独生女，就把表姐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她结婚的时候，我刚好高考结束，给她当了婚礼的伴娘，她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外甥出生，名字也是我取的。总之，在我的人生的前二十几年，我和表姐的关系是十分亲密的。

当时，她再三给我保证，借的钱我一分也不用还，她这边资金一周转开，就按时每月给我还钱，当时我信了她，我想到的只是那是我的亲表姐，我能帮她的时候就应该帮一下。

（三）

2017年10月的某天。

表姐带着我来到一家贷款中介公司。进门后表姐熟络地和里面的业务员打招呼，把我引到一个办公室里。

业务员拿出一摞文件合同，逐一跟我介绍他们的贷款产品，我听得云里雾里。

不等我问话，表姐就抢着让我把身份证这些准备好，催促着我赶紧把贷款合同签了。签合同的时候，还要留下联系人的电话和姓名。我就留下了当时男朋友和我妈的姓名和手机。

讲解完毕后，另外一个貌似是经理的高个男人过来，让我把自己的手机淘宝打开，他要我的淘宝账号和密码，我问为什么，他说是要调取我的淘宝购物记录。这是申请贷款的流程之一。

这个中介公司的业务似乎很繁忙。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年纪不大的时尚男女，其中一个女生给我印象深刻：她是来办理贷款整容的。女生年纪不到二十五，一身名牌，面容姣好，脸上留下明显的整容痕迹，她一边等待贷款审核，一边悠闲地刷着手机，等待申请。

贷款办理的现场火爆异常，一张张白花花的合同在飞舞，一个个年轻的脸孔像犯了毒瘾的瘾君子，绝望又贪婪地等待着额度申请通过，那些劝你办卡的工作人员就像吸血鬼，趴在你身上大口大口痛快地吸血。在这个利益链条上，他们可能是最小但也是最初的既得利益者。

依样画葫芦，我先后申办到了交通银行信用卡、蚂蚁借呗、你我贷和小赢卡贷的贷款。

不多时。一笔笔的钱如约到账，表姐立马让我从卡里取给她，或者微信、支付宝转给她，我当时并没有想到会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所以也没有留下全部的转账截图或者相关录音。

现在细细回想并算了一下，交通银行信用卡好享贷加上信用卡的额度一共借出了七万多，蚂蚁借呗借了三万，小赢卡贷借了两万二，你我贷借了两万，前后差不多帮她借的钱有十四万左右。

霎时，银行和金融机构成了我的债主，而我成了表姐的债主。

表姐说，这些钱就当是我入股投资她的早教中心，让我去帮她打理照看，我也答应了，心里还想着可能从此就能够脱贫奔小康了呢。

（四）

2017年10月，表姐的早教中心迎来了开业。开业当天人不少，家长们带着孩子来到中心里面参观，表姐和我到处张罗招呼，表姐找了几个外国人来负责带小朋友做游戏，还请到了自己生意上的几个伙伴来参加开业剪彩。

剪彩之前她去找人算过，说剪彩当天不能有属马的人在场，而我属马，不能去参加剪彩。我当时并没有在意，还在卖力地帮忙，经常晚上九点多十点才能到家。

一开始，我跟在表姐后面，和她出入各种咖啡厅、公司、银行、商场和办公室，看她和她的生意伙伴谈事情。因为专业不是学管理的，我觉得自己的一点仅有的工作能力和知识快要不够用了，每天都在学习各种经营知识。

我认真地帮表姐制定中心运营的规章制度，招销售人员，帮她分析经营的计划。但是她似乎不太把我的建议放在心上，嘴上答应着，但是眼神闪烁，光说不做。

随后，她让我留在中心，她自己整天东奔西跑，各种电话不断。并且她让我交通银行信用卡放她那里，省的要用的时候麻烦，我同意了。

信用卡一到她手里没几天，我就收到了好几条使用信用卡消费的提示短信。按照信息内容显示，有的消费是在珠宝店刷的，有的是在娱乐会所刷的，每笔消费都是在千元以上，有的一次就刷了五六千。

我看到刷卡短信提示后，立即联系表姐。她解释说，这是在“养卡”（信用卡额度会随着使用次数和刷卡金额逐渐上升）。就这样刷了不久，信用卡额度很快就用完了。

之后有一天，我在办公室里用电脑正在发招聘信息。

表姐和一个男的进来了，她示意我出去，她有事要谈，于是我去了隔壁房间。

因为房间不隔音，我隐隐约约听到了“赖账”“还钱”等和借钱有关的字眼，加上之前陆续听到的只言片语，我推断表姐在外面借了钱，正在拆东墙补西墙，因为还不上，现在债主找上门来了。

我放下手里的事，找了个借口就回家了。

我决定不在早教中心帮她了，因为她什么事都瞒着我。我跟表姐说我不想在早教中心干了，她问我原因，我只说我不想一天来来回回地奔波，她也就没再追问。

2018年过年前，我奶奶过世，我也和当时的男朋友分手了，加上没有收入，心理压力很大的我感到自己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我催表姐把借的钱全部还了，她一开始还只是应付一下，后来直接微信消息不回也不接电话了。

2018年的2月20号，我收到了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给我发来的律师函的照片，是一封由上海中隆律师事务所一个叫马勇的律师发来的律师函，措辞严肃，大致内容就交通银行委托律师起诉我欠钱不还。

我吓坏了，在微信上连连质问表姐为什么要拖累我，并且要求她马上把钱转给我。但是她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要还钱的意思。

“我把你当姐姐，你却利用我，我很失望。”在微信上和表姐要钱未果后，我失望地发了这一条消息给她。

第二天早上，表姐回了我很长的一条消息。大致意思就是她难过得一整晚都没睡，反反复复在想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她不会害我，也不会坑我，她有钱了就马上还，不会让我被骚扰。

后来我半信半疑上网搜索了一下，发现我接到的警告是催收的手段之一。如果真的是银行要起诉，是直接会向法院提交诉状，然后欠款人收到法院传票，法院择期开庭，而法院的传票是保证会送到本人手上的。

同年3月，小赢贷款、蚂蚁金服还有你我贷的催收人员疯狂地电话打给我，我被各种言语侮辱攻击。

“王女士，你都多大了，还欠钱不还，你好意思吗？你也是个有文化的人，知不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你还上过大学，就这种素质吗？要不要我打电话给你家里和周围的人啊，让他们都知道你欠钱不还啊？到时候你脸都丢尽了！”

“要不是你欠钱不还，你以为我会和你说这些废话吗！有本事就还钱啊？我和你吵架？！你配么？！”

“还钱，赶紧还钱！”

诸如此类的话我经常听到很多，很多时候是有口难言，委屈又无助。

表姐的电话要么关机，要么一直都是正在通话，催收人员加了我的微信，我在微信上一边和他解释，一边不断地拨打表姐的电话以及给她发信息，她终于磨磨蹭蹭地把钱还了。

（五）

从2018年的1月开始，我每天接到交通银行、支付宝、你我贷、小赢卡贷种贷款还款催收的电话一共几十个。

电话里的催收人员，或义正言辞、或威胁恫吓，逐渐的，我也越来越麻木，甚至不再接电话。我去催表姐还款，她一副无关痛痒的态度，各种借口拖延，于是我再催，如此循环往复。

在催收的轮番轰炸之下，欠款我自己还了三千，其他的我就真的还不上了。

那段时间过得很艰难。

一方面，我借钱的事要瞒着我父母，我怕他们担心。因为我辞职的事，我爸已经对我彻底失望了，我妈也没有之前那么高兴，加上奶奶过世，我突然分手，家里气氛一直都很清冷沉闷，我也不想再因为这些事情去刺激我的父母，所以，在他们面前我要尽量装得若无其事；

另一方面，还没有收入的我要想办法还钱，那段时间，我晚上压力大得整夜失眠，经常偷偷哭。

2018年8月的某一天，我突然萌生了自杀的念头，而且这种年头越来越强烈，那种感觉就像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吸入黑洞，一直往下沉，不知何时到头。

2018年9月，我找到了工作，做美妆导购，需要出门发试用装拉客人，工资也不错。我妈知道我做这个工作不体面，并不赞同，但是她也不好劝我。

期间，经过我持续不断地给表姐的微信发信息，各种狠话说尽，甚至以死相逼，她终于开始还款，但也是经常拖延。我心一横，把交通银行的信用卡挂失了。

发现我把卡挂失后，表姐开始不断给我打电话，发微信，说好话，劝我把信用卡恢复，然后她先把信用卡的钱还了，有了额度，再提现去还蚂蚁借呗。

我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还是在拆我的东墙去补我的西墙！

但是我也知道不能把话说绝，她要继续当老赖，我还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我同意了，我重新又申请恢复使用信用卡，银行又重新寄了一张新卡给我，然后表姐又开始刷信用卡。

但是，表姐的承诺并没有兑现，她还是在每个月还款日的时候“很意外”地联系不上。

有时，她给我发一些证明她正在银行存钱的视频，里面一大叠厚厚的红色人民币在ATM机里翻动，但是没有一分钱转给我；

有时，催到最后一刻，她才不甘愿地把钱挤牙膏一样打过来。

2018年11月的一天，我在街上顶着寒风艰难地拉客人。两个熟悉的身影朝我走来，是失踪了好几个月表姐和表姐夫。

我愣了一会，还没开口，表姐先说话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小玲，你能不能帮你姐夫一个忙？”

接着，表姐挂弯抹角说了半天，才表明来意：表姐夫在和人合伙开餐馆，现在发不出工资，想让我再去贷款借点钱给他周转，等他钱凑手了再还给我。

看着表姐一脸讨好的笑和旁边颓丧的表姐夫，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两个有手有脚有家庭已经成年的人，因为自己眼高手低弄得一屁股债，现在来找我一个已经在崩溃边缘挣扎的人，恬不知耻地要我没有底线地帮他们。

我自尊心很强，不想和她在大街上吵闹。

我忍住内心的愤怒，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不可能的，我已经蠢过一回了，而且现在的贷款都没有还清，我如果继续帮你贷款，我怕没法活下去，你现在的这样，说话不算数，我没办法继续相信你了”

他俩转身灰溜溜走了。

（六）

2019年的1月份，你我贷、小赢卡贷的催收人员开始骚扰我的通讯录的联系人。

我周围的朋友和以前的同事都接到了催收电话，纷纷问我发生了什么，我碍于面子没有告诉他们实情，只向他们解释是通讯录被盗了，让他们下个手机卫士屏蔽掉。

除了交通银行的催收流程比较正常之外，像蚂蚁金服、小赢贷款、你我贷等这些金融平台外包的催收公司手段都是五花八门。

首先，疯狂地打催收电话电话给欠款人，接通后先询问是否是本人，然后说自己是某某机构的办案人员（头衔越严肃越牛逼越好）。

然后，询问欠款人是否承认自己借了钱，并告知贷款已经逾期。勒令欠款人限期归还。

随后，像背书一样把欠款人的所有个人信息都说出来，包括家庭住址、工作单位、通讯录联系人等等，意思就是已经对欠款人的信息了如指掌，让人无法抵赖，语气严厉地警告当天下午五点之前必须把欠款还清，如果不还就告知家人和朋友（骚扰通讯录上的联系人），或者是找人上门催收,或报警，或者找居委会，或者发律师函等等。

总之，以上手段就是先把欠款的行为上升到法律层面，列举欠款人违反了哪条法律条例，让欠款人害怕，最好当天就还款。一般人碍于自尊和自己的名声，加上害怕，怕被起诉，都会乖乖还清。

最恶劣的一种电话催收就是直接劈头盖脸地进行人身攻击，言辞激烈，各种讽刺挖苦侮辱，故意让欠款人情绪崩溃，在百般无奈之下还款。

无论是哪一种催收方式，最终，催收人员都可以从每一笔收回的欠款里提到比例未知的“业绩提成”。在招聘网站上也能够找到催收相关工作的岗位，待遇都在四千到一万左右。

在和催收公司周旋的这两年时间里，我换了一个心态。从一开始的害怕惊恐不敢接电话，到现在的面不改色地询问催收公司全名和地址，质疑他们的合法性和资质，并且告诉他们，希望他们一定要上门催收。

但是上门催收的人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有时候我甚至盼望他们可以上门，让我找个借口可以强势地逼着表姐还款。我贷款借的钱，虽然是我借的，可是我却一分钱都没有用过，却白白替她担了两年多的风险，这也许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一件事。

（七）

从2019年1月初开始，陆续有人上表姐家门口去泼油漆，挂横幅；有的在她家里静坐，一坐就是几天几夜。大舅舅、舅妈开始接到各种措辞激烈，诅咒全家的催收电话。

这些人都是来要债的。

我妈这边的兄弟姐妹是一个单位的，都住在一个小区，终于，表姐到处借钱的事全家人都知道了。

2019年1月底的某天，我向爸妈坦白了借钱的事。隔天中午，已经一年多对我爱答不理的我爸，从外面回来后，就就劈头盖脸地冲我发了一通火。

“你知道你姐在外面借了多少钱？”我爸直勾勾地问我。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她前前后后一共借了不下四百多万！去年她偷偷找我借了三万，到现在都没有还！你这个憨包，就只有你还傻乎乎地借钱给她！”

我爸气得身体发抖，指着我大声呵斥着。

“她欠了那么多钱！我看你怎么要回来！现在她家里乱成一窝蜂，每个要钱的都上门去了，你舅妈心脏病都急发了！”我爸继续嚷。

见我不知所措，我妈上来打圆场：“她也不知道呀，她是好心帮忙，哪知道小敏（我表姐小名）会在外面欠那么多钱呢！”

我浑身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我爸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才知道这件事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我表姐在外面跟不同的人借了很多钱，数目不清，但不少于四百万。除了正规银行的贷款和网贷的钱，还在外面借了高利贷和我们小区里两家邻居的钱，一家借了二十万，另一家借了四十万，甚至我们的小表妹她也用对我同样的手段借了十多万块钱。我表妹会撒泼，经常给表姐施加压力，所以她的欠款基本上还清了，只有我自己老实巴交的硬抗着不说也不闹所以拖到至今。

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一次表姐带我去剪头发，剪下了一大截，她把我剪下来的头发收起来，说自己要拿去接自己的头发，让我送给她，我同意了。那个时候，我爸偏要说我表姐是要拿我的头发去卖钱，我还很生气地和我爸吵起来。我那时候真单纯，可以无条件地去相信她。这种被人利用和出卖的感觉很糟糕，但我爸理解我还一直挖苦我的感觉更加让我难过。

后来，平复情绪后，我说要去表姐家。我想当面把我帮她贷款的事情说清楚，我妈陪我一起去了。

在表姐家，我妈向舅舅和舅妈说了我帮表姐贷款的事。

众人沉默了许久。

舅妈开口了：“小玲，你放心，这钱我们一定会还的，你也承担了这么久的压力，我知道你不容易。”

表姐在一旁低着头没有说话，我也没说话，我们都像犯错的孩子一样，愚蠢莽撞并且自以为是，可最终的烂摊子还是要等着大人们给我们收拾。

再后来，表姐他们家开始陆续地卖掉了两套房子来还债，但仍旧杯水车薪。

我还是每天接到催债电话，然后再一遍遍地催促表姐还钱，这已变成了一个固定项目：我每次都问同样的问题，她也是同样的回答，从一开始的着急愤怒到后面的麻木无感，甚至不抱希望，不知不觉中，我也成了“老赖”。

同年4月，表姐和她舅舅来我家找我，当着我妈，她舅舅开口，要我再回去她的早教中心帮忙。

因为现在表姐的欠款牵扯到她舅舅，他们之前合伙的幼儿园已经抵押给别人了，只能靠这个早教中心翻身。她舅舅还动情地说了一堆话，并许诺给我开工资。我妈让我去，因为她觉得我现在没有工作，去那边也算是上班。我知道他们的把戏，又想打感情牌，我拒绝了，而且把话说得很绝，我是绝对不可能再去趟这趟浑水了。

他们走后，我和我妈说，我要和表姐断绝往来，她这么一再地压榨我的信任和感情，我没有这个姐姐。。

（八）

自从坦白了帮表姐贷款这件事以后，舅妈开始陆续地把表姐借的钱还给我，有时候是几千，有时候是一万。

舅妈不会操作ATM机，每次都是找人借的都是现金，她把钱交给我妈，我妈交给我，我再拿去银行存了，然后手机上操作还款。慢慢的，除了支付宝的借呗，其他平台借的钱已经还清了

听我妈说，表姐一家四口现在住在一间六十多平的出租房里。大舅舅去年做白内障手术花了八千多；小外甥上了小学；舅妈还在到处借钱；表姐夫和她离婚了；她的微信我也拉黑了。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庭场合，我想，我和表姐，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什么来往。

至于我的欠款，还剩下一万多。我还是要努力追回来，努力还清。我还是每天都会接到一两个催收电话，而我的信用已经受到了影响，已经不能再在正规平台借到钱，我想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无知和天真所付出的代价。

我的“催收之路”一共持续了整整两年多，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至今，我也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反催收的技巧和方法，毕竟这不是光彩的经历，不值得提倡。唯一让我抗住连绵不断的精神折磨的理由只有一个：我没有用过的钱，打死我都不能自己去填补。

欲望是无底的，一旦得到了及时满足就会肆无忌惮，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