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天机织到陈情阁天光放亮，霞岸彩云，叩门寻路却不见白云二人，只好去七星北询问燕云十六。时燕云十六刚巧拜见燕滠不在房中，思来想去，万般无奈又赶马回了玉庆殿。

      不经通报私自去找燕塵，天机织抵触甚重，索性无人把守，在门外候了几分，听燕塵高声说道：“你自己进来吧，我实在不大方便。”天机织奇怪，难道四皇子也遭遇了什么不测？推门竟推不开，燕塵又说道：“你卸了它吧。”轰开窗棂，他往里瞧去，满地狼藉，陈设不多的屋里飘飞着灰尘木屑，有些梁柱碎裂成半，燕塵拿去周遭的杂乱要让出条路，对天机织笑道：“你还真是走运。”

      “哼，江凛时那个匹夫料我抄书不完特意早些赶来兴师问罪，通常是小小的教训一下罢了。”燕塵道，“我便请他用了早膳。谁知、谁知他拿了一只米糕里面恰好有张纸条，上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以为我闲得没事调戏他老人家，临走时动气关了门便害得屋子成了这样。”提起这件事，燕塵狠狠用袖子抹掉脸上的血迹迈步出庭院吩咐人打扫。

      其实江凛时的年龄不过三十余岁，断不能说是“老人家”，曾经担任过皇子师——当然很快卸任了——才被与太傅归为一类。

      天机织追上去说道：“殿下，你的衣袖本就不干净，可莫要再用它擦伤口了。”燕塵停下脚步，解下有些残破的外套扔在石板路上，“无需担心，也不是一次两次，我还不是好好的？”

      他去偏殿换衣服的功夫，天机织向医者讨了几瓶药。燕塵着了一身次品阶的普通鹤氅出来，低头问天机织，“我的衣裳都改成了长裙，你说，会不会是小白他们干的？”天机织不置可否，他双手一摊继续说道，“我瞎猜了，小白要真有那么好的手艺都能当小石榴的衣匠了。不过若能找到他，还要请教正经做套华服。”

      天机织忽然想起来的初衷，轻声说道：“殿下先不提惜才之事，阿云可曾返回这里？”燕塵笑道：“纵是他们的灵锁给那送你来的人除了去，没有两三天也是养不好的，何况小白自己乱开锁，必遭反噬，走路过来半截也要晕倒的。怎么？人不见啦？”天机织心立刻提起来。燕塵淡淡瞥了他一眼想，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少爷。

      “请殿下帮个忙吧！”天机织鞠躬道。燕塵扭头冷冷笑道：“你不是说恨我么？现在来求我呀。”天机织直起身，愣了愣，“我．．．．．．我没说过。”随即又鞠躬道：“求殿下无论如何救下他们。”燕塵细细一想，昨晚他的确说过不记前嫌，那是自己钻牛角尖了，重新柔和起来，“万一只是跟六弟出去了呢。”天机织还真没想到，忧愁地看着对方。燕塵将他绒绒的长发顺到髻后，“好吧。”

      燕塵踱步到中庭吩咐道：“差允生清查仆从，每个人在不在家，干什么去了统统汇报。”解释道：“他们二人只接触过我与六弟府中的奴才，很快就明了了。——备车。”

      即刻启程往懿景司。

      燕道怜听说四弟来时燕塵已推门进屋，不悦地喝道：“像什么样子，你的礼数呢！”“抱歉，事态紧急乱了阵脚。”面对这位三哥，燕塵还是毕恭毕敬的。

      晾了燕塵半晌，燕道怜示意他说事。“我的朋友好像得罪了三哥的人，可否明示？”燕塵金色的瞳子华丽纨绔，三皇子眼睛墨绿而不会像他那样频频闪烁暴露性情，加上稍暗的肤色，像黑猫在阳光里看着远方的阴影，他说道：“没跟我汇报。”燕塵空站了不多时转身欲走，燕道怜缓缓说道：“你去陵墓台看看吧。”

      燕塵一怔，道谢都来不及迅速拉着天机织去策马向西。燕道怜委派火焰术式魔法师凌波寂随行相助。

      陵墓台在北国最西，是给重刑犯决一死战机会的亡灵之地。上上任圣人的国师是亡灵术式的奠基人，建立陵墓台的根本目的是希望每个向往杀戮的人在死前完成自己的遗愿，下一世才能怀恩诞生。防止凶灵肆虐，又创造了笼罩陵墓台的献身亡灵术式，守护北国，越强大的死灵消散得越快。一切努力都集中在陵墓台，北国其余地方的死灵虽不足为惧，也要用低阶术式消灭。渐渐的，不管是大的小的死刑犯都送来这里处决，省下术式净化的环节，似乎是方便了。

      天机织也知道这里，全凭他们的运气了。估计小白说骂自己“不是东西”的多半就是三哥这几个手下吧，燕塵想，燕道怜叫了三个演技差到一眼看穿心中有诈的来玉庆殿似乎也不是要自己什么，何况现在他们已经不认他为主，那这背后撑腰作祟的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