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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剑,十年,与君长辞。

2024-03-28  本文已影响0人  书雪一梦
屋檐上的雪铺了一层又一层。消融后,滴答滴答落在了院子里。疾风一起,雪席卷到我寒光泠泠的软剑上。映出我的脸。
这把软剑跟了我十年。不!是我跟了他十年。

01

“清禾,薛烨今晚必须得死,这是秦将军下的死令。”秦禾的左使木遥向来如此说话。冷锋中透着杀气。

我拿起那把软剑。冰冷的凉意卷入我的指缝,我将他佩在了腰上。

“知道了。”

我一向是看不透秦禾的,不过他给我的命令,就算赔上我的命。也是要去做的。

风雪坠入黑夜,我趴在屋顶,雪盖住了我整个身躯。我的腿也冻得有些僵硬了。

夜越来越深了,不知为何,今夜的薛府灯火通明。正当我不知如何下手时,薛毅带着一群护卫离开了。

薛烨住在北苑。他屋里的灯熄灭了。

南烟阁的迷魂烟入了北苑,三里内的人都将沉沉睡去。

我偷偷潜入了薛烨的房间。

“雪儿,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他居然在叫我的名字?秦禾从不叫我清禾,他只叫我雪儿。我以为只是他那日捡到我时,下着大雪。

软剑一出,见血封喉,他必死无疑,我迟疑了。

“拿下!。”一身白衣男子破门而入。身边还有不少带刀的护卫。

我正要使出软剑。却体力不支,失去了意识。

一盆冰凉刺骨的水泼醒了我。

“秦禾让你来送死你还真是来了!”

还未等我张开嘴,一颗不知名的药丸塞入了我的嘴里。

“对付你,还不用我亲自出马。你的软剑再厉害,那又如何?也敌不过你的软肋。”

他笑得十分猖狂。

“只不过你长得和雪儿竟如此相似,我都有点不忍心杀你了。”

“雪儿到底是谁?”

“你杀我不成,回了林府你也得死。你就留在我萧府吧!从今天起,这世上不再有清禾也不再有雪儿。”

“我呸,你想让我为你卖命,痴心妄想!”

“你和他的亡妻长得十分相似,他那妻子就叫雪儿!你当真以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将军会救你这么个落魄的孤儿?一个可笑的替代品而已。”

替代品!我从不知他为何救我,我一直以为是他本性慈悲善良。他对于我来说是在我最无助最黑暗时的一束光,比肩神明一样的存在。

“你自己选吧,你离开萧府,寒毒便会发作,痛不欲生,五脏六肺衰尽而死。”

薛烨离开了。

我决定留在薛府。

我被安排住在南苑,薛烨派人送来了闺门女子穿的衣裳。

“我要穿战袍,这些都给我拿开!”

“清禾小姐,公子说你以后要陪我们家大小姐读书写字,加,加练武,但只能偷偷的练武,要是让萧公知道了,非得打死小姐不可,所以那战袍你可别再穿了。”

那丫鬟低着头不敢看我。我也不忍再为难她。

我乖乖得换好了衣衫,丫鬟带我去了南亭苑。

“拜见师傅。”

“你就是萧府的大小姐萧藤儿?”

“师傅,您神机妙算,我就是藤儿。”

这女子长在深闺,竟然没一点小姐的脾气。很是随和。

我扶她起来,她长相温婉,不像她的哥哥,一脸凶神恶煞的鬼样子。

我对她第一眼是喜欢的。

“你为何要习武?”

“师傅,女子生来便是只能做女红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因为她的一切曾经是我梦寐以求的。

我顿了很久也没回答她。她很是会察言观色,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让她命铁匠师傅,给她打造一把上好的软剑。

寒来暑往,藤儿很是聪慧,她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我想是时候离开萧府了。

“师傅,您当真要走吗?您走了,您身上的寒毒发作,你会死的。”

她偷偷塞给了我寒毒的解药。

“师傅,一天两次,您一定不要忘了服下。”

我抱了抱她,“谢谢你,藤儿。”

02

藤儿放我离开了。

南城里,还是如此繁华。秦禾曾在这里送了我一只珠钗。那上面雕满了海棠琉璃。只因我有一次说真想看看世家小姐都喜欢的海棠长什么模样。

“唉,秦将军少年英才,没想到就这样死在了那歧国,真是可惜啊!”

我下马抓着他的衣领“你说的秦将军可是当今秦老太公的儿子秦禾将军?”

“这世间就这么一个英武的秦将军,除了秦禾秦将军还能有谁?”

“你说的大漠是歧国?歧国和我两国向来交好,将军怎会死在歧国?”

“两国并未交战,听他们说秦将军去歧国好像是去寻岭南之花。”

“什么是岭南之花?”

“岭南之花只是一个传说,听别人说那花能制成药丸,死人也能医活。”

“寻个花怎会丢了性命?我看你是在胡说八道。”

“那岭南之花长在歧国最偏远神秘莫测的天之角,很多人都有去无回了,秦将军已经去了已经有三个月了。八成是真的死了。”

我断然是不信的。

我上了马。一路奔向歧国。四处打听,终于来到了天之角。

没想到天之角是一片大漠。那里寸草不生,怎会有什么岭南之花,我看这秦禾平时挺聪明的啊,竟然会相信有什么岭南之花。

我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却无人回应。我在沙漠里找了他好些天。都快弹尽粮绝了。天无绝人之路,我找到了一处有水的地方。

我大口大口地饮了好多水,竟意外发现水中有一株紫色的花。花叶竟是白色的。

岭南之花!这便是歧国人口中的岭南之花!

我飞过了水面,马上就要采到那花,可这里的水域很是奇怪,我的轻功不受控制,我在往下掉。

“啊!救命!”

我感觉我今天要死在这里了。这时,一根绳索缠到了我的腰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我拉了回去。

“将军,是你?!”

“清禾,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秦禾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失而复得的激动。

“将军,我没死。”

他将我抱了起来,转了好几圈。十年,这是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将军自重。”

他这时才收了笑容。他飞上那水域摘了那花。

我不知如何开口问他雪儿的事。

我们回了秦府。我还是他的一名杀手,什么都没有改变。

杀手,本就该无心无情。一个杀手若是有了软肋,那便是她的死期。

一年了,我没再接到过刺杀的任务。

秦禾不再对我冷着脸,他竟然不像以前那样避着我,他时常来看我,还送我许多女子的衣裳。

我从未穿过,这对我是莫大的讽刺。

这日我正要去较场练剑,一阵破碎声传入我的耳朵。

正厅!

杀手的耳朵最是灵敏。

“江家权倾朝野,江家长女不嫌弃你患有眼疾,从小爱慕于你,这婚事我替你应下了。”

“父亲,你明知我爱的是清禾!”

“一个杀手,还不配站在你身边!”

“杀手,一切不都是您想要的吗?您为了让我娶那江清宛,便让木遥下令去刺杀薛烨。”

“父亲,你可想过她会死?她死了我的心也已经死了。”

“心?秦家最不需要的便是什么真心!你不是要去寻那岭南之花吗!我已经放纵了你一次了。”

我第一次见秦公发这么大的脾气。

原来死令并不是秦禾所下。可那又如何,他这十年爱的都只是他内心的那个雪儿。况且他还有家族的束缚,而我,只是一个真正的杀手而已。

03

我留了一封信,离开了秦府。

没想到,京城不久便传来战事。秦禾自动请缨去了战场。

我以为远离了秦禾,对我们彼此都好。

连着好多日,都是捷报。我每日都会来城中,只为了那捷报。

可这次我一连等了好几日,却不再有捷报传来。我有些不安。

“报!我军覆灭,秦将军被擒。秦将军被擒。”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是做不到不管他的。我踏遍了千山万水,跨过了皑皑青山,躺过了幽幽江河,一步一步,来到了硝烟的边境。

匈奴人早就撤离了,秦禾怎会被擒?

在那一片尸体里,我找到了秦禾。他的铠甲上全是鲜血。幸好有岭南之花的药丸。我将他带回了梅林小院。

又是一个深冬了,雪下得越来越急,沾染了屋外的寒梅。雪终是要消融的。

他昏睡了半个月。每日我都去林中采药,只希望他早日醒来。今夜的寒冷刺透骨髓。我害怕他熬不过今晚了。我整夜陪在他的身旁。

红绸舞剑,白衣胜雪,衣袂飘然,万千不及,风雪中,束发的红色飘带,摇曳生姿。

我不敢相信是他,他的确是好起来了。

“清禾。”他叫着我的名字。却没有走向我。我才发现他的眼疾越来越严重了。

他轻抚着我的脸。擦掉了我眼角的泪。我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杀手,杀手和将军云泥之别。更何况还是一个可悲的替代品。

他并没有说话。将我搂在怀里。

他竟趴在我的肩上睡着了,他的身体才恢复便去舞剑。真是疯了。

他第一年将我带回将军府时,只因我吵着闹着要他教我剑术,他便常常在这梅林舞剑。这把软剑是他送给我成年时的礼物。没想到,它却成了杀人的武器。

秦公的人还是发现了我们。他们将秦禾带回了府中。

秦禾的眼疾越来越严重了,已经看不见了。秦公找了许多京城有名的大夫可依然没有什么效果。

方士一定会有办法的。方士一定会有办法的。我的内心很是不安。我只好去了北郊。

北郊里住着一个上了年纪的方士,他曾经给我看过伤。那里隐居避世,经年雾气袅袅。我很是信任他。

我告诉他秦禾的眼疾越来越严重了,已经失明了。

“你说的秦禾将军,老头子我也略有所闻。他的眼疾从娘胎里来,并不寻常。我暂时也未找到两全之法。要不你就留下来给我试药吧。”

我喝了许多难喝的药。我却并不觉得苦。

“找到了,找到了!”方士很是激动。

“丫头,就是这个方子,你赶快拿着这些药去救他吧。”

我马不停蹄地回了秦府。眼看着他喝完了药才放心。幸好他的眼睛暂时看不见了。不然我不知该如何再面对他。

我的身体有些一日不如一日。我想可能是喝了那些药的缘故。

我找到了方士。方士叹了很长的一口气。

“丫头,你是不是中过寒毒?”

“寒毒未全部排出,加上你试的药,我恐怕你活不了多久了。”方士叹了叹气。

“丫头,你为何如此傻?”方士心疼得落了泪。

“老头子,谢谢你。”我背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害怕他看到我的眼泪。

我回了秦府,找到了秦禾。

“是你吗,清禾?”

我轻抚着他的脸,我骗不了自己。这张脸,是我此生见过最好看的一张脸。

“清禾,对不起。”

我躺在了秦禾的怀里。他摸到了那支海棠琉璃凤钗。

好温暖的怀抱。此生,没有遗憾了。我转过身来,吻了吻他的眼睛。我卸下软剑,就让它再陪你十年吧。我用尽力气跑出了门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雪又卷入了我的屋子里。雪花轻轻落在了我的手心。

我离开了秦禾,回到了当初那个雪地里的夜晚。他带着我骑着马,雪落满了头。那时,我便知道,他便是我此生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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