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除了不远处在修地铁之外，周围好像还是一副老样子。我把车停在以前的家边上，趁着春风和煦，春和景明，拎了包，晃晃悠悠地走进车流里。

    对面新华书店关了门，我往里探了探，好像在大动干戈，声音湮没在喧嚣的车流中。想起以前燥热的夏天，总会在晚饭前跑去书店，翻书，乘凉，透气。那会儿最喜欢速读名著，故事梗概，人物情节，只当故事看。如今才明白名著之所以能成为名著，在于他把人性复杂与纠葛呈现的很客观有层次。可惜那会儿无法读懂，大概每个年龄段都有不同的读感体验。几年不见，看着书店歇业关门，竟有几分唏嘘。纸媒江河日下，只有那些自带网红体的书店才算是搭上了互联网的春风，焕发光彩。时代浪潮，不进则退，不变则退。

    四月的天果然春风拂面，没走几步就晒得人暖洋洋，意兴阑珊，有些慵懒。看看沿街的店铺熟悉的只剩几家了，应该变了好几轮了。跨过小路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阿姨还在老地方坐着，膝盖上的布旧得退色，她低头捣鼓着一双皮鞋。旁边配钥匙的大叔也还在，五六个人躲在阴凉处，闹哄哄打牌，大声叫喊着嬉笑着很是热闹，有股子春天的勃勃生机。我把包递给阿姨，让她换个链子。她跟以前一样扯着嗓门，絮絮叨叨说我的链子哪里不好，又该用什么。以前跟她聊过天，我记得她，她不记得我了。或许年龄大了，或许甲乙丙丁实在太多了。时光匆匆，阿姨神态照旧，安安静静踏踏实实补鞋，攒一点儿是一点，给儿给女也不舍得自己花。

趁着补包的空档，我拐进边上的小路。看到我进去，女人从木质沙发椅上站起来，一改慵懒，甜甜地笑着看着我，仿佛多年前。

“你在这儿开了很多年了”，我避开她诚挚的目光，随便搭腔。

“是的啊，你也很多年没来。”

我怔了一下，眼睛一亮，原来她还记得我。接下来，一直无话，只是安静洗头。随后有几个学生过来坐在边上等，她们熟络聊着天，应该是老客了。想当年，我也是稚嫩的学生模样，等着洗头。

边上老旧的电视机还是挂的很高，音乐频道，在唱《致青春》。不是王菲，是小鲜肉，唱青春，致青春。我坐在镜子前仔仔细细端详她，还是短发，发尾剪得细碎有层次，更时尚了。皮肤明显松弛，眼角有些耷拉，橙色的眼影色泽鲜明，本想提升亮度可惜用色太重，反倒太过浓艳。下巴的胶原蛋白已经稀松，尖了许多。时光的刻痕，一刀一刀刻得明显。30+到40+，大概是女人胶原蛋白流失最多最快的时段吧。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渐渐干瘪，不再有光泽。看着她手上的吹风机，有些感慨，时光啊时光，就在这吹风机上一点一点消磨掉了。想起原来家楼下小卖店的小姐姐，结婚前扎两麻花辫，不施粉黛，老穿白衬衣，青春逼人。结婚没几年，画风大变，红唇烈焰，成熟女人。当时还很讶异，为什么变化这么大，现在想来可能是要用色彩来调和皮肤的松弛吧。

我又认真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还是有肉，不是婴儿肥了。想起以前也是笑的那么甜，那么傻，如今拍照只能靠美颜。也开始防晒，打粉底，画眉，涂口红，学化妆，素颜怕是连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生活的色彩越发浓烈。我唯一得意的只有画眉技术的蒸蒸日上。17楼的美女啊，出水芙蓉，素静淡雅，只可欣赏不可模仿。

突然想起杨绛的百岁感言，“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和从容。”无关容颜，关乎内心，这种豁达是需要经历、境遇和学识的滋养的。一般人无法企及。洗头的间隙，脑袋里冒出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想起一些人一些事，一些电影，一些歌曲，还是感慨女人的光阴短暂，特别是30 40 50，好像三四年就能升级换挡，变化巨大。时光在不经意间溜走，岁月在经年累月里变了模样，谁会等你，谁都不会等你，也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天地万物，自有道。所以想着要好好珍惜每一天，开开心心每一天。忧伤，再见。焦虑，再见。

春天来了，我们就该春光明媚春和景明春回大地春意盎然春华秋实春树暮云春满人间春光灿烂春暖花开春雨如油春生夏长春蛙秋蝉春花怒放春兰秋菊春风和气春风和煦，桃李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