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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卜干菜脯仔

2018-08-10  本文已影响180人  阿杉1
萝卜干菜脯仔

2018年8月10号 星期五 阴转阵雨

萝卜干,在我们这方言称之为“菜脯仔”,是一道最家常不过的下饭菜,咸甜爽韧,是我极爱之佳肴。

自出生至今,吃进我肚子里的萝卜干几乎是我母亲亲手做的。母亲爱吃,每年冬季,盛产白萝卜时就会特意到菜园里拔一大箩筐回来,倒进大盆里,用清水把表皮的污泥彻底洗干净。没出嫁前,又恰逢寒假,清洗萝卜这活是我干的。我会摇上一桶又一桶的井水,倒进大盆里,搬个小板凳坐在大盆边,仔仔细细地把每条两三斤重的白萝卜全身摸个遍,遇到极小的疙瘩更要用拇指把里面的污泥抹干净。天气极冷时,鼻子里呼出来的气都会起白雾,像累坏的老水牛。但奇怪的是,从井里刚摇出来的水却是暖和的,一点都不冰,洗着洗着水就被冷空气侵凉了,冻红了我娇嫩的手,寒风一吹,刺痛难受如刀割一般。

年幼的我跑去正在喂猪的母亲那诉苦,母亲伸出她的那一双手时,我再也不敢说痛了。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呢?黝黑,粗糙,干燥如老树皮,因为要用手搅拌猪食,手上粘着星星点点的米糠和煮熟的菜叶。手背上有许多纵横交错的裂缝,手指头手心上长满了老茧,而且每个指尖也都开裂了,陷进了清洗不掉的污垢。我在心里祈祷,寒风刮过这双手时,能不能温柔一点。我跑回去继续清洗萝卜,没有任何的怨言。

清洗完毕后,就要把萝卜切成条,粉笔长,拇指粗。只见母亲拿来一块木砧板放在地上,用她那长满老茧的手,随意拿上一条白萝卜,利索地把两头去掉,切成几段,再把每段切成几片,接着把每片摞起来,“嗦,嗦,嗦”,萝卜条就算切好了,白白的,水盈盈的,像过年才能吃上的冰瓜条。我按照母亲的吩咐,拿来一个个竹做的大团箕,把切好的萝卜条散开在团箕上,不能散得太厚,不然底下的萝卜条晒不干,也不能散得太薄,家里也就那三五个团箕,萝卜条以条挨着条,中间有些许小空隙为佳,散好后再把团箕一个一个排摆在地塘上,远远看,像荷塘里开着的白睡莲。晒一段时间,母亲就会嘱咐我去翻动两下,使萝卜条四面都能接触阳光和空气。我蹲在团箕旁,用手翻动着这些湿润的萝卜条,寒风吹乱了我的短发,刮疼了我皲裂的手,但我心里甜滋滋的,仿佛马上就能吃上这甜爽的菜脯仔了。

在阳光还有寒风的帮助下,萝卜条慢慢地失去了水分,由白变黄,由硬变软。这时,吃过晚饭,母亲就拿来一个大盆,把晒干的萝卜条一层一层的铺在盆里,铺一层萝卜条,撒一把盐,铺两层萝卜条,就用手掌用尽力气压实,如此循环,直到萝卜条铺完。铺完后再用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就等着时间的发酵了。

三五天后,母亲琢磨着腌制的时间差不多了,再把盆里的萝卜条掏出来,放进团箕里继续在阳光下暴晒。暴晒几天后,这时的萝卜条可以称为“菜脯仔”了,干瘪的菜脯仔呈黄褐色,皮肉皱褶在一起,一大箩筐百斤重的白萝卜就做了五六斤的菜脯仔。母亲估摸着水分晒得差不多了,就把它们收进土瓦翁里,再往翁里塞些干稻杆,想吃时就掏出一点切碎放点猪油用蒜头炒着吃。

这菜脯仔是家家户户农忙时的桌上“网红”,我家种了二十多亩水田,农忙时更离不开这简单能下饭的佳肴了。春季开耕或夏季收割,母亲总起得特别早,摸黑着给我们全家熬上一大锅白粥,再从瓦翁里掏出冬末做好的菜脯仔,用清水泡开,把褶皱里的沙子清洗干净,再握在手上摆齐放在砧板上,““嗦,嗦,嗦””切成丁,就可下锅爆炒了。这菜脯仔跟白粥可是天生一对的绝配,菜脯仔的咸甜把无味的白粥映衬得香甜可口,顺滑美味,端起碗来就放不下去,“簌,簌,簌”,每人连着可喝四五碗,喝足了打个饱嗝就可拿起挂在墙头的草帽下田地做工去。

去年冬天母亲独自弄了一些,知道我爱吃,把弄好的菜脯仔用保鲜袋装好全塞给我了。我说留点给家里吧,她却说她和父亲的大牙都掉得差不多了,已经咬不动这咸甜爽韧的“菜脯仔”了。

今年夏天,母亲的腰疼得厉害,走几步路就动不了,膝盖骨也疼痛难耐,去医院照了核磁共振,被告知腰椎已伤到九级(最高十级),膝盖磨损厉害,极大可能是母亲年轻时为了供我们几姐妹读书,做了几十年的菜农,每天要挑一百多担水浇菜,劳累过度所导致的。现在,她再也挑不动一担水,也浇不了一棵菜了,这或许是她给我做的最后一批“菜脯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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