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来的,还得吞下去……
吴良德前几天被邻村的“黑岛”打了一顿,在床上躺了三天,才勉强下地。吴良德咽不下这口气,寻思着,怎么给自己“讨回公道”……
黑岛本名当然不叫黑岛,只是前些年《亮剑》大火的时候,大家发现他长得像里面的日本军官“黑岛森田”。且说话办事都有板有眼的,动不动就“替天行道”。他的本名倒是挺文雅的,叫杨文清。要不是他性格太冲动,老是得罪人,估计我们村长的位置就不保啦,这个暂且不谈。
吐出来的,还得吞下去……吴良德吆喝着媳妇给他找根拐棍。半天媳妇才摔过来一截半人高的木棒。拿在手里滑溜溜的,还挺顺手,他仔细一看,原来是家里的那个拖把把子。吴良德怒从心起:“好你个败家老娘们,老子这才躺几天啊,你就想当家做主啦。这好好的拖把,你就给拆了啊……”话音未落,他媳妇嚷嚷着:爱用不用,就这了!"
想着自己现在行动不便,还指望着媳妇做饭吃。更何况,大丈夫能伸能屈。不能跟个娘们计较。吴良德心里想着,憋下一口气,咽了咽口水,嗓子痒痒的,总感觉哪里不舒服。他忙把笑容堆在干咳桃皮似的脸上:你把咱儿子叫回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啥事?你能有啥好事?”媳妇扔了正在洗着的衣服,一下子蹦到他面前:“你还敢找儿子,你给他添的麻烦还不多吗?要不是你,儿子现在就是派出所的所长了。你天天净给他添堵,还有脸叫他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啥歪主意。要叫你叫,儿子要是回来,我跟你姓!”
吴良德禁了声,也对啊,儿子早就不理他了。偶尔回来也是围着他妈转,根本没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啊。找谁给我出这口气啊,我堂堂派出所副所长的爹,让一个外村的给欺负喽,这不是丢他的面子吗?我好歹是他爹,他还能不管我的事。
对,就找他们所里刚调来的大学生小王。那天杨文清打了我之后,我报警,就是这个混小子来的,居然没替我说一句话,虽然说是我砍了他们村的树不对,但是他动手打了我的啊。况且,那也不是他杨文清的树啊。估计这个混小子初来乍到,还不知道我是谁的爹……我今天就把他当枪使唤使唤。
幸好上次报警留的有手机号,吴良德心里窃喜。正要拨过去,想起来什么似的。巴巴的挪到媳妇面前:“老太婆,我中午要请王老头到咱家喝酒,你去弄两个好菜,好好招待人家。”
被唤作老太婆的媳妇瞟了她一眼:咱儿子说了,让你老实几天,他会给你解决这事的。你就别动这些歪脑筋了。老老实实搁屋里躺几天。”吴良德请小王吃饭的计划落空,又舍不得请人到饭店消费,一时想不到好主意,气得拿手里的拖把把子敲台阶,邦邦响的他媳妇心烦,屁股一扭,衣服也不洗了,提着水桶到菜地浇菜去了。
“臭婆娘,等我好了,有你好看的!”吴良德心里恨恨的想着,刚才太使力了,扯得受伤的腿疼。把一口刚到嗓子眼的痰有咽了回去。“杨文清,老子这笔账,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吴良德媳妇儿子都指望不上,一时间想不到别的办法,怔怔的望着门口出神。
年初,儿子领了个女朋友回来,眉清目秀,眼睛亮堂。和儿子站在一起,就是郎才女貌。初次来,就知道下厨房帮忙,叔啊,婶啊喊得两口子心里蜜蜜甜。吃饭的时候,吴良德照例询问了一番,得知,居然就是邻村杨文清的女儿。
当时他就不愿意了,黑着个脸,就差摔碗了。杨文清是什么人?外号“黑岛”,好管闲事,那活脱脱的就是个“刺头”。动不动就打人,上个月,张老太太中风卧床不起了,这媳妇就伺候了三天,最后连饭都不给她吃了,说是要活活饿死老太婆。杨文清听说了,当时叫上妇联主任,把人家儿媳妇骂哭了,抬手就要打张老太太的儿子,要不是有人拉着,估计他儿子就得像他这样,没个两三天是不了床的。你说,他杨文清,以为自己谁啊,治安大队啊,牛逼哄哄的。我儿子还是派出所所长呢,虽然是副的,但好歹在派出所里不是?
杨文清,他就是有病,好管闲事,吃饱了撑的!这样的人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更何况,听说这个女儿还是杨文清捡来的,捡来的能有什么好的?供她上了大学又怎么样?还不是回到村子里当个教书的?人这一辈子图啥啊,我去砍几棵树而已,都是村里的,村里的不就是公家的吗?公家的不就是大家的吗?说得好听,你杨文清是护林员,说句难听的,就是村里的一条看门狗。对!就是看门狗,啥都管!
吴良德的那口痰卡在嗓子眼里,他暗暗的提了一口气,那口气刚到嗓子眼里,准备带着那口痰一块出来。老远的看见儿子回来了。他连忙咽了几口口水,把要冲出来的痰都堵回去。
他拄着拖把棍巴巴的跟在儿子后面,儿子扫了他一眼:“爸,我妈呢?”“你妈去菜地了,要不,我去叫他回来?”吴良德讨好地谄笑道。儿子一只脚刚踏进大门,听了这话,赶紧往回收。调头就往菜地方向。“儿子,我这……?”吴良德把那条受伤的腿费力的伸到儿子面前。
儿子抬眼望去,不再看第二眼:“那天小王不是带你去拍片了么?医生都说是皮外伤了,养几天就好了。医药费都是村里出的。”吴良德听了气得脖子一梗:“啥?医药费是村里出的?难道不得他杨文清负责吗?”儿子:“你总是给我惹事,回头所长又该批评我了。那是村里的树,你为啥去砍?杨叔是护林员,他应当管你。还想让人家负责,咋地?负责把你腿打断啊?”
“你你……你这个不孝子!亏你还是公家的人!”吴良德气得差点没站稳。
“公家的人也是人,我不孝,你又孝顺啦?爷爷还不是被你气死的?奶奶到现在你问过事吗?见天的不是偷人家的鸡就是药死了二叔家的狗,你安过好心啦?打小我就因为你抬不起头,我就想着等我长大了,好好做人,学你?学你偷鸡摸狗吗?你要是再不老实,我就真不管你了,这个家,我也不回了。我把我妈接走,我和杨妮养着她,将来我妈给我们带孩子。你自己就在老家孤独终老吧!”
“你你……你要脸吗?还孩子?我是不同意你娶杨文清的女儿的!打死我也不同意!”
“用不着你同意,杨叔同意就行!”吴副所长边走边叫着。杨良德气的直发抖,想把拖把把子扔出去,终究没出手,一口气始终上不来。喘的更厉害了些。
他还是气不过,拄着拐,朝杨文清家走过去,准备找他理论理论
老远就听见杨文清的笑声,吴良德又不敢进去了。他赶紧凑近了,顺着墙角,贴着耳朵,听听杨文清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杨叔,我和我妈今天来呢,就是想向你表个态。我是真心想娶杨妮。我家你也是知道的,我爸我是指望不上了。我这些年攒的几万块钱,就当是彩礼了。我不会亏待杨妮,我也会对你好的。我不会说话,您别介意……”是儿子的声音。
”混小子,没我同意,自己倒来认爹了,杨文清!我呸……你那捡来的女儿配我儿子吗?”
吴良德快速的朝大门挪去,一口痰聚在喉间,准备朝杨文清喷去。
进门就看见,杨文清左手拉着他儿子,右手拉着自己的女儿:“傻孩子,要啥彩礼,杨妮交给你放心!今天你们的事就定下了了,我同意啦!”杨文清红光满面。抬头看见吴良德杵在门口。
杨妮扯了一下吴良德的儿子。儿子没有意识犹豫,干脆利落的叫了一声”爸!”
这声爸叫得吴良德心慌,定了定神,看着乐呵呵的杨文清。
那个“呸”字,怕是还要吞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