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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夭(上)

2017-02-27  本文已影响48人  echo安神


01“三金”、“五金”娶个千金

美丽华大饭店,包厢内,几位老人家正在为到底是要“三金”还是要“五金”的问题展开激烈的讨论。梁思思刚进来的时候,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以为这些退休已久的老人家,突然变身时事评论员,关心起国家大事来了。等坐下来,定了定神,她才发现,原来他们不仅没有跑题,而且还很专业,所谓的“三金”和“五金”,是自己婚礼时要佩戴的金饰。

传统来说,新娘结婚当天要戴“三金”——金项链、金戒指和金耳环。但是现在人们生活越来越富裕,新娘身上佩戴的金饰越来越多,“三金”早已不能满足人们炫富的需求。于是,在“三金”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两金——“金手镯和金吊坠”。用梁思思妈妈的话来说,要要娶个千金大小姐,现在“五金”已经是标配,不能再低了。当然,梁妈妈说这些话是有底气的,因为这些金灿灿的东西,全都是由男方出钱的。

而男方父母却摆出高姿态,认为应该要移风易俗,俭朴办事。

“这些夸张的首饰,也就结婚当天用来显摆显摆。”

“我们都是过来人啊,那些金啊银啊什么的,结婚以后不都被忘在箱子底下了,没有用!”

“为了这些脸上的虚名去浪费这个钱,还不如把这些钱省下来多摆几桌酒席。”

女方辩手则极力反驳,认为男方只是不想多花钱给自己女儿长脸。

“黄金其中的一个功能就是储藏保值,这其实也是为了年轻人好,他们现在都是月光族,没有一点点存款。万一以后有些什么事,还有点保障。”

“要真俭朴办事的话,那么还摆酒席干什么,不如学老外旅行结婚好了。”

其实,梁思思的父亲干了一辈子的国企,还是在科级的位子退下来的,母亲是高级教师,两人的退休工资说不定比小两口的收入都要高,不差那两三件金器的钱,之所以坚持“五金”的礼数,是因为对这门婚姻一直都有些看法,潜意识的觉得林家是占了大便宜,所以酒席要挑豪华的,礼金要挑大份的,反正一切从贵不从简。

林家是家族的生意人,做的是塑料薄膜的批发零售,虽然生意做的不是很大,但两三件金器的钱,也是不在话下的。但是因为之前从买房子、装修、家电、家俱,一路下来,全都是男方家出的钱,女方家一丁点都没表示过,而且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似的。久而久之,总是积下来一些怨气,而这一次在婚礼金饰上之所以寸金必争,其实是因为忍耐已经到了一个极限值。

在这个问题上,其实价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双方争的更多是一口气,正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但其实,香火对于众佛的重要性一直都是凡夫俗子们的自带想象的代入而已,而俗世人的所谓面子,所谓“咽不下这个气”的说法,也是一种高级的自我意淫。

就这样,“婚礼筹备委员会”的四大长老,围绕着这个问题,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再后面的内容,梁思思已经听不进去了,“微嗡嗡微嗡嗡”的声音,好像满天神佛在念紧箍咒,她这个孙悟空,感觉头脑胀痛,就差哎呀呀的满地打滚了。感觉实在熬不下去了,梁思思唯有使用“闪”字诀,找了个单位有急事的理由,等长老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逃出了包间。

以前每次开这种“辩论会”的时候,梁思思总是找各种借口,基本上能避则避,大多数情况就是剩下林晚一个人去应付。

因为今天早上有桩生意要谈,林晚那里确实走不开,而双方家长催的又紧,避无可避,毕竟婚礼上的很多事,名义上还是要他们俩新人拍板的,垂帘听政的“老佛爷”再厉害,也得有个皇帝正儿八经的坐在金銮殿上,让大家觉得真是那么回事才行。没想到梁思思第一次单独主持这种会议,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02 曾经被捧在手掌心

在大街上茫然的走着,离开了包间那令人窒息的空气,梁思思吸了几口汽车尾气,精神为之一振,恩,真好,又回到了人间。不知不觉,她已游荡到大东门的别墅区,这里行人稀疏,车也很少。这里是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城别墅区,然而在市中心这一巴掌大的地方,路网却很复杂,既有笔直的大道,也有弯弯曲曲的小径,其间纵横交错,不熟悉的人如果误入小径是很容易迷路的。

据说,从前有一个有点名气的文人,为避战火,在这里小住过一段时间,从兵荒马乱的世道,来到这个宁静的小地方,就好像到了世外桃源似的,把他感动得一塌糊涂——当然,这也是据说——于是留下了很多赞美这个地方的诗歌。因为从地图上看,这一片地方的路网有点像人手掌心上的掌纹,而这里又是城市的中心,所以他在诗中常把这里比喻为“手掌心”。于是“掌心街”这个雅号口耳相传,久而久之,慢慢的深入人心,成为了大家约定俗成的称呼。

大东门的别墅是这个城市的一道风景线。黄色斑驳的外墙,总有几朵簕杜鹃探出头来,郁郁葱葱的大树,掩映着中西合璧风格的阳台和窗户,风格各异的庭院,种着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在这里,每一个角落的剪影,都可以做成一张明信片。

梁思思在进统计局之前,在一家日资玩具公司做会计。公司的地点就在小东门,和大东门隔着大约一个站的路。“掌心街”是她到公司上班的必经之路。那是一段充满幸福快乐记忆的路,不是因为某处那红得不可收拾的凤凰木,也不是那一路上落英缤纷的紫荆花,是因为一个人。

他们的第一次邂逅是在公司的餐厅。他若有所思的只顾低头走路,和她撞了个正面,不小心打翻了她的柠檬茶,黑色的小西裙被弄湿了一大片,他慌忙地从衣服口袋里取出纸巾,一边很有礼貌的道歉,一边熟练地帮她擦拭。

他低着头,认真的轻轻擦拭着,这一刻,他和她,很近,很近,光洁的白衬衫透出一股清爽的男子气息,并且迅速把她包围,一抹微红偷偷的爬上了她的耳根。淡淡的柠檬味也悄悄的钻入他的鼻子,他好像听到了自己急速的心跳声,他猛一抬头,差点碰到了她的下巴。

他立刻被她吸引住了,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只见她如墨染的秀发随意散在肩上,小小的眼镜显得眼珠子特别灵动,眉目清秀,俨然一朵白莲花。

她看见他眉毛浓密,眼睛坚毅而有神,似笑非笑的样子,含蓄中带着一点不羁。世界上怎么还有如此清俊的男孩,和他站在一起,这是真的多么幸运,还是上帝给她开的玩笑。本来礼貌上也要回应一句“没关系”,但她不敢说话,仿佛一说话,那剧烈跳动的心就会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此时,周围的空气已经静止,时光就定格在这一刻的怦然心动,那是两颗心在律动。

等坐下来大家寒暄了一阵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同事。那时候,她刚入职,公司里的同事还认不太全,而且他是做销售的,平日里老在外面跑,所以虽然在同一间公司,但两人之前却不曾认识。

从那天起,那一杯洒了的柠檬茶发生了化学反应。不管单子上的客户有多远,他都会在中午饭点前赶回来,和她一起在公司的餐厅里吃饭、聊八卦、谈人生。不管客户有多麻烦,他都总是能赶在下班前把客户的事情都料理完,和她一起下班,一起走路,一起坐车,一直送到她家的楼下,依依不舍的目送着她进入电梯。晚上,他们不在一起的时间,他会给她发短信,打电话。他们永远都有聊不完的话题,一直聊到,她说困了,他会说晚安,明天见。

每到周末,他会约她一起去开火车——逛-吃,逛-吃,逛-吃……。可能是因为做销售的原因,他对吃特别有研究,在这个不大的城里,总能是能第一时间发掘到世界各地的美味——澳洲牛里脊扒、西班牙海鲜拌饭、泰国青木瓜沙拉、墨西哥卷饼、新加坡辣椒蟹、北京烤鸭、日本寿司、意大利那不勒斯比萨……。

她才发现原来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竟然是一个美食天堂,她的世界观随着遭遇到的美食,不停的升级换代。

有一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下班的比以往要早些,太阳和风出奇的配合,把人间的这片土地整理得格外宜人。“掌心街”曲石巷,一家英国人的别墅庭院里,有一株玉堂春,正肆意的绽放着,远看就像假的一样。他就在那里突然停了下来,对她说,“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当她还在想,是什么重要的话的时候,他却低下头,轻轻的吻了她,梁思思只觉得嘴唇突然湿润,感觉耳朵后面像是被蜜蜂蛰了似的,全身麻木,天旋地转,脑袋一片空白。此时,阳光倾洒在这一对精致的男女身上,反射出七彩的光环,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结界,隔开了这个尘世间。

他的舌头依依不舍的离开的她的嘴唇,看着她如火龙果似的脸,说了很多表白的话。但是当时的她,脑子短路,很多话听不太清,但最后有一句话却清晰无比,一直记得,那就是“我爱你”。

从此,“掌心街”原来很长的一段路,被他们走得越来越短,凤凰木上一蓬蓬的小红花,在他们的欢声笑语中,燃开了又落下。那些高高低低的台阶,剪下了他们二人短短长长的影子。

梁思思踩着零落的紫荆,低头默念着,1、2、3、4……。她一有心事的时候,就会一边走,一边数着数。数着数着,时光回眸,昨日的影像,越来越清晰,特别是那些美好的片段。

“你好,这位同学,请问七中怎么走?”莫名其妙的一句问路,硬生生的把沉浸在回忆中的梁思思拉回到现实当中。问路的是一对母子,少年一脸腼腆,头低着,脸带潮红,只是用余光看她,母亲的嗓门却颇大,吓的老树又掉了若干黄叶和几瓣旧花。

“啊,这个……,那个……,恩,七中,不在这边。”本来就有点道路障碍综合症的梁思思被一对陌生母子突然路考,顿时手忙脚乱。不过幸好,掌心街这片地方,那些年,她和他,都不知道一起用脚丫子丈量过多少遍了,哪户人家的门口有多少块踏脚石都了解,不过对于梁思思来说,用语言表达还是有些困难,于是,梁思思索性用圆珠笔在少年的手上画了一个指示图。

梁思思画的不敢太用力,笔尖轻轻的,落在少年的手掌心,有点挠心的痒,少年的手明显在颤抖,呼吸不自觉的急速起来,她甚至能听到少年那强压制住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少年的眉目长而浓密,鼻子尖尖的,轮廓和他倒是有几分相似,梁思思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少年俊朗的脸上更红了。

“谢谢啊,小姑娘。”

母亲一边看着少年手掌上弯弯曲曲的线条,大大咧咧的向她道谢。

“谢……谢师姐”

少年腼腆,礼貌的向她道谢,最后一刻,仿佛经过仔细的思考,又下定了决心,才吐出了师姐二字。

“你说刚才那师姐是不是很漂亮。”“长得好看,人又善良”。那对母子刚走不远,就听到那位大嗓门的母亲跟儿子说话,却没有听到少年的一句回答。

梁思思不禁莞尔一笑,人家以为她是七中的学生呢。今天她穿着的是一件蓝白色相间的运动服,和七中的校服还真有点像,再加上老实的黑框眼镜、柔顺的小马尾、双肩包、平板鞋,还有那一脸稚气的样子,很难不让人误会。可能是因为她一向与世无争,所以岁月也就暂且饶过了她,没有匆忙的在她脸上画上属于沧桑的标点符号。

如果此时他在场的话,她肯定会抓紧机会调戏他,“你知不知道,你有罪——意图拐骗未成年少女”。然后看他傻笑,看他狡辩,看他反击……。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愁绪在眼眶里打转,梁思思马上抬头看天,努力让那种愁绪从眼眶流回去,流回到心坎里面去。还好,今天,天很蓝,万里无云。

当梁思思只顾抬头看天,眼看快要撞上电灯柱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救了她,是林晚的电话。他们下午还要去婚纱城挑婚纱和添加一些婚庆用品。林晚以为她还在美丽华大饭店“开会”,所以开车去了美丽华接她,没想到她却提前离开了。

03 别人的婚纱

婚纱城其实有个喜庆的名字,叫“百年好合婚庆广场”,但当地人都习惯叫婚纱城。这个简称高度概括了婚礼的意义,它就是为了女人能堂而皇之的穿上浮夸(或者说梦幻)的婚纱而存在的。

婚纱城有三层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相关的婚庆用品和服务应有尽有,西式的礼服和婚纱、中式的旗袍和马褂、头花首饰、婚车租赁、摄影摄像……,就像它立在门外的那块大广告牌上所说的——“你想到的都在这里,你想不到的也在这里”。

连续逛了好几家婚纱店,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梁思思有些疲惫,不想再挑下去了,又再次向林晚提起,她可以从她初中时的一个闺蜜那里借到一件合适的婚纱,那是她喜欢的款式,简约而又高雅。

“是西班牙的一个名牌,据说很多欧洲皇室都喜欢找他们定制。”梁思思又再打开手机给林晚看那件婚纱的照片。林晚却死活不答应,他不能忍受他的新娘子在婚礼当天穿着别人结婚时穿过的婚纱,感觉这多少抹杀了婚礼的神圣感。

在林晚看来,梁思思其冰清玉洁的程度,已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不要说二婚了,如果有人跟他说,梁思思在跟他结婚之前和别人谈过恋爱,他会认为那肯定是前世的事情。

林晚本来是想妥协的,按照图片上的这个款式再定制一件一模一样的新婚纱。可当打听到要定制这么一件婚纱少说也要三、五万人民币之后,态度立马180度转变,变成强硬的反对派,不仅坚决地批判了借婚纱这事情,还第一次具有国际高度的批评了这件婚纱的设计和美感,甚至连那名设计师都连带着被吐槽了一翻。

听林晚这样的语气,梁思思感觉索然无味,一点都不想说话了。默默地逛了几家店以后,梁思思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说要回去了。她没有让林晚送,自己坐公交车回的家。

林晚完全不能理解,他觉得婚纱城的那些婚纱都很漂亮,跟她闺蜜的那一件比起来也并不逊色。梁思思为什么对此那么固执,这和她平时乖巧听话的形象一点都不符合。

其实整个下午,不仅林晚在猛冒问号,就连梁思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闺蜜的那件婚纱,虽然质料上乘,款式又是著名设计师设计的,但婚纱城里的许多婚纱,设计做工都不会比它差。但不知为什么,她看着那些婚纱,哪里看哪里不顺眼,看着不顺眼,穿着也不顺心。

那次在豪华游轮上,参加她一个初中闺蜜的婚礼,第一次看见新娘子穿着那件婚纱,裙裾飘逸但又不显拖沓,来去自由不受羁绊,被众人前呼后拥的簇拥着,虽然只是在宴会厅里,但感觉此时新娘子就是海上的女王。

那一刻,梁思思一下子就被感动了,瞬间觉得,结婚真幸福,幸福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并且迅速脑补自己披上婚纱时的样子。于是,那件婚纱,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当时婚礼的那个场景,深深烙在了梁思思心坎里。

梁思思今天早上在美丽华饭店主持会议,下午又去逛婚纱城,有点儿累过了头,深夜了,还醒着。她躺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回忆起白天在橱窗上的那些婚纱,她究竟是嫌弃那些婚纱呢?还是嫌弃镜子前那些穿婚纱的自己?还是其实是那些婚纱在嫌弃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些讨厌自己的一些行为——在领导或者长辈面前,会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和林晚在一起的时候,会故意讨好的自觉戴上纯情小白兔的面具。

在半睡半醒之中,梁思思觉得自己的面目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陌生,白天穿着婚纱立在镜子前的那个人是自己吗?慢慢的,又从婚纱想到了结婚。

为什么要结婚?教科书和大多数的言情小说里的答案是,因为爱情。但到了父母以及七大姑八大姨那里,答案却变成,女人到了30岁,找个条件合适的就嫁了吧。因为结婚,所以结婚。结婚不是追求幸福快乐的一种手段,而更像是人生中必须完成的一项任务,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本科四年,研究生三年,工作两年然后结婚,人生就好像一场游戏,每完成一个任务,就可以过关升级,升学毕业结婚生孩子,每每如是,一直到最后完满通关,大boss死翘翘。咦,不对,这场游戏好像最后死翘翘那个是自己啊!

白天故意不去触碰的问题,到了晚上,特别是人最疲倦的时候,报复性的反弹,一波波汹涌袭来。

梁思思不太善于思考问题,特别是人生问题,特别是这种没有固定答案的人生问题,越想头疼的越厉害,只有吃了些安眠药,才勉强睡到了天亮。

眼睛一闭一睁又是一天,接下来的许多个周末,订酒店、找婚庆公司、婚车、定宴请嘉宾的人数及名单……,梁思思比上班还要忙碌许多。

最近,她对上班这件事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渴望,但凡周末有加班的活儿,她都举双手双脚申请参加。局里面稍微熟悉的,都知道梁思思最近正忙于准备结婚的事,却见她还这么热情的投入工作,不得不内心佩服。连单位的领导也被她这种的舍私忙公的精神所感动,反而对她颇有照顾,工作上有什么难啃的骨头一般都不舍得让她去做。

每当她逃脱掉关于婚礼筹备的一件事情——即使是像买礼糖盒子这样的小事情——就有一种在上大学时逃课的感觉。

经过几个月的忙碌(有一半时间是忙于主持“辩论赛”),婚礼筹备这场马拉松终于进入尾声,万事俱备就欠婚纱了。

桃之夭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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