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吃茶去（散文）

        明前茶已经采过，雨前茶也已经采摘结束，相好的兄弟拿来几许，正好这几日下雨，闲来无事，翻翻旧书，泡一杯茶，一边看书一边饮茶，颇为惬意。

        唐代赵州从谂禅师，据说是一位寿星，活了一百二十岁。他在赵州观音寺禅修时，曾有僧人前来拜谒，他问来者：“曾到此间否？”答曰：“曾到”。从谂说：“吃茶去！”又有僧人来访，从谂又问：“曾来此间否？”答曰：“未曾来”，从谂亦说：“吃茶去！”

        院主莫名其妙，遂问从谂“何以来者说‘曾到’或说‘不曾到’都说‘吃茶去’”，从谂禅师依旧说：“吃茶去！”

        当代佛教学者赵朴初曾题诗，曰“七碗受至味，一壶得真趣。 空持千百偈，不如吃茶去”。一句“吃茶去”，道尽万千理，难怪有人说“吃茶去”深蕴禅机，可至“顿悟”。

        大约是因为悟性高低不同的缘故，看着玻璃杯中上下翻飞的叶子（也有尖芽），我想到的只是，这一杯茶里的几百片叶芽，需要经过几百次的提拔，又必需若干道的工序，其中手工制作的恐怕还要流下几百滴的汗水，然后经过若干只手的传递，才会由几十甚至上百里之外，到达我面前的杯中。由天地之灵气而达人们的眼中、口中、脑中，由无形而有型再到无形，从无到有，从有到悟，我不知道有多少喝茶人有这等闲工夫。

        凡事总有说道，这是国人的通病，或曰习惯。茶亦不例外。茶的前身是“荼”，一种很苦的茶。同样也是唐朝，上元初年（760年），陆羽隐居苕溪（今湖州），撰《茶经》，凡三卷十章七千余言，对茶的性状、品质、产地、种植、采制、烹饮、器具等皆有论述，这成为世界第一部茶叶专著。陆羽一生嗜茶，精于茶道，对茶的发展贡献甚大，被后世誉为“茶仙”，尊为“茶圣”，祀为“茶神”。有的书籍调侃说，陆羽的成功与成名，光靠他自己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他的起跑线太低。陆羽因为相貌丑陋出生时即被遗弃，由僧人抱养，在寺院里长大。在成长过程中，阴差阳错，陆羽先后在无锡结识了官员兼诗人皇甫冉，在湖州结识了官员兼书法家颜真卿，他还有一位僧人兼诗人朋友、谢灵运的后代释皎然。

        陆羽命运的真正转机是在永泰元年（765年）。是年，李栖筠任常州刺史，李刺史是一个良心官员，又是中央下派的干部，对于当地经济发展颇为用心。听说陆羽在潜心写《茶经》，他颇为感动之余，轻车简从，亲自到陆羽隐居的顾渚山一带调研，两人见面之后，相见恨晚，相谈甚欢。于是，李刺史果断地把陆羽和当地的茶叶一并上报给了皇帝。皇帝品尝之后，龙颜大悦，拟旨奖赏，陆羽和当地的茶叶立马声名鹊起。李刺史为了把好贡茶的质量关，在一个叫作罨画溪的地方建起茶舍，专司加工和监督，李刺史还身体力行，现场办公，引得官员纷纷效仿。为保新鲜，茶叶采制完毕，即以八百里铁骑加快，直送长安，后人把这叫作急程茶，大约和我们现在连夜上山去买茶叶类似。李刺史不仅送茶，而且送水，说法是好茶要配好水。李刺史在金沙泉畔建茶亭五座，“时役三万，工匠千余”，可见投入之巨。唐朝的官员，事业心如此之强，在讨君主欢心的同时，也顺带秀了一把为民的情怀。

        话分两头。这边皇上品尝过好茶之后，是要看政绩用干部的。史书说，连李刺史都没想到，皇上想要赐陆羽一个官衔叫作“太子文学”，意思是让他当太子的老师，后又改为“太常寺太祝”，正九品，管祭祀，官不大，但算是进入体制内了，但是，陆羽却拒绝了。无官一身轻，还是做茶叶带劲。

        这几天，民间和官方都在讨论茶叶是浑汤的好还是清汤的好，当然这些人都是以茶叶安身立命的，不然，谁有兴趣去争这个呢。前面我刚刚习惯于端着一杯浑嘟嘟的茶叶水，现在又有新的说辞出来了。

        管他浑汤还是清汤呢，且吃茶去吧。

                  2024年4月30日于微雨飞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