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一春忆昔今
花草一春忆昔今
我是一个俗人,俗到总是得空儿便摆弄些花花草草,媳妇儿总说我不务正业,闻之便是淡然一笑,继续着我手上的活计。
这不,在我家窄仄的阳台上,一盆盆的盆栽,生长正盛。另有十几盆各色的菊花,被我搬到了户外的后园,正悠然的长成了满盆碧绿。
不知从何时,我就爱上了种植花草,我想,这或许与骨子里的遗传基因有关,因为我父亲就喜欢种植各种植物。从我记事起,每天的春天,我总会从家中拿出铁锹和锄头,挖出一棵棵嫩嫩的、小小的桃树苗儿、杏树苗儿,在老屋的房前屋后或是门前的菜地里一通乱栽。但这些大半又是活不下来的,能活下来的总是屈指可数的几株。
但我不以为意,春复一春的尽力栽种。现在犹记得那年栽在菜地正中的一棵杏树苗儿,不知怎么就活了下来。我自是倍加上心的天天浇水、施肥,也就三四年光景吧,它已经开花结果了,我甚是兴奋,只因它是我栽种成的第一棵树。偌大的杏树伞盖下,在夏天是一片清凉之地,我总喜欢在这里玩耍,于是这里成了我的乐土。可惜好景不长,又一年春天开完满树的杏花、结了满枝儿的杏子后不久,父亲趁我上学时,把我亲手栽成的杏树放倒了。放学回家,看见光秃秃的菜地里放倒的绿油油的杏树和那一树小小的青杏时,我好一阵号淘大哭,我质问着父亲为什么放了它。父亲只是淡淡的一句,它遮住了地里其它东西的阳光,使它们不能生长,所以就放了。当时,我气的发疯。为此,还和父亲怄了好一阵子的气,他和我说话,我怎么也不愿理他。
那之后的几天,我发现父亲在菜地边上栽种的几株葡萄枝长出了灰白色的芽苞。我当时不知道葡萄树是扦插繁殖的,只觉得就那么几截葡萄枝,怎么插地里就活了。由是好奇,我拔出了它们,看见下面长了几条细细的、白白的根须,便又插了进去。第二日,只剩老杏树下的那棵芽苞还正常外,其余的全是焉了吧唧的。父亲行医回来后照例去巡视他的葡萄树,见到这种情况后甚是不解,询问我是否动了他的葡萄树,我直接来个死不认帐。由于没有证据,他也只能作罢。看到父亲偃旗息鼓的样子,我在心底暗自得意:哼,谁让你放了我的杏树呢!
后来的每年春天,我和父亲把房前屋后栽满了桃树、椿树、木棉树、橘子树等等树木。傍晚时分,我们爷俩一起浇水,一起在夕阳中看着它们一天天地长大,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快意。后来唯一长成的葡萄树开始挂果了,父亲却病了,从此一病不起。在那年的秋天,葡萄成熟了后,我摘了些下来,挑了些最好的端到父亲的病床前,剥开皮喂父亲吃下。父亲连声说真甜,谢谢儿子,这时他的脸上满是慈爱。然后父亲接着说,如果当时的葡萄树都活了,现在该是绿荫荫的一片了。但是我知道那是你小子弄死的,不然都活了的,怎么一天间都又死了?我搔了搔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父亲续道,照理当年是不能挖了你栽的那棵杏树,但你栽树的地方不对,影响了一大块菜苗的生长,而那些蔬菜又是我们一日三餐的必须之物,只能把它放了。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但前提是你得栽对地方才行呀。你看,后来我们一起在房前屋后栽的那么多树,既能美化环境,又能遮风挡阳,岂不甚好。栽树和做人一样,只有选好位置,格局够好,才能有所成就,造福后人。当时我还是懵懂的少年,理解不了父亲这番话的道理,只能点点头。
就在那年的初冬,父亲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但他栽下的树,陪我走过那些忧伤、贫瘠的岁月,给我们以温饱,伴我们以成长。那些最艰难的年月里,父亲当年的话就如黑暗里指路的明灯,无尽崎岖与黑暗就这样被我一一走过。
后来初中毕业后,我离开老屋,离开故乡,来到一片生僻之地,寻求新的养家糊口的场所和学习能够生存的技能。辗转反侧的那么些年,我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搬来搬去,为了生存,没有时间、没有地方、更没有心思再去摆弄些花花草草。
再后来的南水北调大移民,我们一家迁往遥远的随州。故乡的老屋轰然倒下,随同老屋倒下的,是父亲栽种的各色树木,这所有的事情让我的心境难以平复,以致于此后许多年中,在我的梦境中总是反复浮现未迁移时的原貌。老杏树过早地枯死了、桃树大部分被放了、橘子树全部被挖了,只有那棵木棉树,长成了参天的样子,河风一起,和槐树林、竹林一起呜咽着,这让我不禁伤感起来。我在心底默念,我一定要在离故乡较近的地方安居下来,只为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回我的故乡看看我父亲的坟莹、焚几柱清香以慰父亲在天之灵,来安放那封存在心底无尽的思恋。
好在没让我等待太久,这些想法在2011年变为现实,在离故乡最近的城市有了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小窝。许是想把父亲未竟的花草大业继续发扬起来,那些想养些花花草草的念头又跳了出来。说行动就行动,买回来的绿植和花草,养在阳台、客厅、卧室,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全军覆没。这些年间不知养死了多少植物,家人们总是嗔怪不该弄这些东西,但我依然我行我素,不但地走在养了又死、死了再买的道路上。
我知道,我所坚持的是什么,或许是那年父亲和我对话的情愫,又或者我想要这个家庭充满生机。总之,我不死心,在空闲下来的时间里,我会百度各色植物的养殖方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去年的盆栽在去年秋冬之际已然初见成效,那些在严寒的冬季枯萎后我没丢弃的植物,在今年开春之后大部分又泛起了生命之绿。我欣喜万分,给它们换盆、培土、施肥、浇水,忙得不亦乐乎,它们奉献给我的是一片生机盎然。
四月春深。窗台上,花开正盛,这小小的方寸间也是春光烂漫,俨然一处小小的花圃。搬把小椅坐在窗前,洁白的栀子花散发出阵阵清香,满目的鲜艳触动了我的情丝,我好似看见了父亲正对着我微笑。揉揉眼,只有山风依旧、花色正艳,轻轻的合上双目,追随着父亲的身影,任由思绪在天外神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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