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二十九分的普快列车连载小说

七点二十九分的普快列车 Day 1 7:30 A.M. 三

2016-08-17  本文已影响17人  星期五的方达

小刘朝着我随意的挥了挥手,看着这趟列车缓缓离开。。

他并不笔挺的站在站台上,实际上,他也根本没有必要去笔挺。这列车驶来驶去,驶进驶出的过程,他每天都要看上无数次。因此,他并不是以一种离别或期盼的神情在目送这趟远去的列车,相反,他那略显慵懒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在等待。

当然,他的脸上还挂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但倘若这笑容一旦被人察觉,你就会发现,他那根本是在强忍着笑。

肯定是“三棍”中的哪根棍儿戳了他的脚心,甚至是戳破了皮。

李三棍,这他妈是谁想出来的又是怎么取的名字。难怪小刘在告诉我李队长名字的时候一个劲儿的东张西望,心神不宁,估计他把这名字说出来后,先是会把他自己笑翻,运气好的话,让李队长听到,那么他还会被他的三棍队长踹翻。

三棍。

我不禁在心里把这名字嘀咕了一遍,哈哈,我竟然不由自主的乐出了声儿。

窗外的景色在向后跳跃,车速相比之前略有加快。我一边笑一边向车厢的里面走去。

瘸子真讲究,他也挺懂得和李三棍,啊不,李队长这号儿人打交道的。这张票是一张硬卧车厢的票,既没有软卧赔进去的钱多,又不至于因为是个硬座而卷了李队长的面子。接近一千公里的长途旅行,有这么一张床的陪伴,是一件再惬意不过的事情了。

而且这还是一张下铺。

我一下子栽倒在铺位上,感觉整个人瞬间放松了下来,放松的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彻底的崩塌与放弃。我保持着我栽倒时的那个姿势,除了眨巴眨巴的眼睛,那神情和几个小时前我在被窝中等待丁丁的电话时一模一样。

对面铺位上是一个在不停的摆弄着电话的男人。透过他那根本不厚的树脂镜片,我依稀感觉到他一边在看手机一边在时不时的打量着我;他上面的中铺放着几个小包儿,一个母亲带着一个孩子正坐在车窗前的座椅上。孩子激动的望着窗外的景色,向他的母亲问东问西问个不停。他的母亲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厌烦,她用一句慈爱的“一会儿问你爸去”,迅速而不失耐心的回答着那孩子的无数个问题。

我这边的中铺在我来的时候没有人,只不过有两桶泡面躺在上面冒充着人。应该是主人留下的,只不过我不知道主人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至于上铺,我根本没看。

早晨七点二十九分的火车,刚睡醒的人不能一上车便又蹦到上铺去继续睡觉吧。

除非是彻夜不眠的人才会这样做。但出去我在今天凌晨的街上和一个女孩子蹲了小半夜之外我并没有发现还有什么人会和我们一样,失眠一整夜

这个是一个极其弱智而牵强的借口,更何况,我也不是纯粹的失眠,我是被丁丁逼的。

想到丁丁,我再次掏出了我的电话,给丁丁拨了过去。在等待电话接通的那短暂的几秒钟里,我不停的在祈祷着诸如“丁丁你赶快接电话吧”,“别他妈又弄出个女的只说一句话来敷衍我了”之类的祷告词。

“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还是同一句话,我有些意料之中的失望。

火车的速度逐渐放慢,这才没多一会儿,看样子就已经到了途经的第一个车站了。

我拿出了田天的那部贴满了闪钻的电话。由于电话和打火机以及磁带的摩擦,手机后盖上面的一些没有粘牢的闪钻已经掉了下来。

田天。

不知道他上了交警的车以后是不是直奔刑警队了。不知道。

我闭上眼睛开始回想她在凌晨的每一个动作的细节,却发觉我和她是在夜色最浓的时候相遇的,而在晨光熹微中分别,所以,漆黑与朦胧中我根本没有看清她的任何动作。

我又开始回想她和我说的每一句话。包括“嗯”、“呵呵”、“啊”等语气词。

……

“……上面写着家里人给我起的各种名字,什么二狗,三棍之类的。”

“胡说,哪儿有叫三棍的。”

“我就是打个比方。”

……

傻姑娘,你要是今天和我来火车站,你就不会说出类似于“胡说,哪儿有叫三棍的”这样没文化的句子了。

等等!

妈的!

我一个激灵,那样子有些喜人但更多的是骇人。对面铺位上的那个玩儿电话的男人差点儿把电话掉到地上,窗边传来了零碎的对话:“妈妈,妈妈,刚才那个人怎么了?”,“问你爸去!”

车停了,我的脑袋却开始飞速的运转起来。

终于想起了谁是李队长,李三棍,哈哈。

三棍不是我打的比方,三棍就是我的一朋友,二十多年前的朋友,我向田天提起“三棍”这样的一个名字来做比喻,的确是顺嘴说的。而我之所以顺嘴说出了“三棍”这名号,正是因为这名字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叫起来真的是太他娘的顺嘴儿了。

三棍长大了,变老了。是的,变老了。刚才在他的那办公室里我几乎都看到了他眼角的皱纹,时光飞驰而过,一切都顺理成章的走了样。

李三棍,三棍,三棍儿!你他妈的,真够意思,我都快把你给忘了,你竟然还惦念着我。现在的你,就算把警服脱了我都未必能认得出来了,可你竟然穿着警服还不忘帮上我一把。

三棍你可能对不起你身上的那身警服,但是你绝对对得起我,绝对的。

三棍是我的好哥们儿。前面说了,我们是二十多年前的朋友,用一天的时间相识,然后用了好几年的时间在一起勾背搭肩称兄道弟的“厮混”,最后又仅用了一个早晨便分道扬镳。

这是男人和男人的故事,他们之间的那点儿事还真的就是这么的简单。

这就是我和三棍。

火车再次缓缓的开动,我看了看时间,才八点多钟。

我和三棍的故事,是一个能够让我放松下来的不错的药引。

窗前的那个孩子停止了追问,好像是他的爸爸回来了吧,火车缓缓的提速,然后就是咣当咣当有节律的声响。

铁轨上逐渐开始喧嚣,车厢里已经变得寂静。

我不习惯叫李队长为“三棍”。从小一提到“棍”我就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少林寺十八铜人,十八铜人的后面,就是如棍子一般细长而坚硬的恫吓与怒吼,少林寺十八铜人阵什么的等等等等。棍,总给我冰冷的念想。

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学会了自作主张的在“三棍”的后面加上一个“儿”,这样叫起来就感觉舒服多了,后来上了小学,上了语文课,便把“三棍儿”这儿化音带给我给我的感觉与语文课本上写的“暖洋洋”一次画上了等号。

说白了,“三棍”,就是穿着警服恫吓票贩子的李队长,而“三棍儿”,就是脱了警服光着腚站在院儿门口傻笑的玩伴。

我是在哥哥和护士姐姐结婚的那天认识的三棍儿。

那天哥哥在私底下给了我一个红包,我一边抹鼻涕一边在饭店的门口拆开了那个红油纸叠成的小纸包。借着并不刺眼的阳光,我发现里面是一张崭新的十元。我心中为哥哥的豁达而感动,一网兜的方便面,一张十元钱,在那个年代这是多么他妈的深厚的感情!

更重要的是,这十元钱对于我那颗因为失去了护士姐姐而分外痛苦的心,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止痒止血止痛的作用。

到底有多痛?那是把十块钱换成一千个一分的钢镚儿一起砸在胸口般的痛。

于是我开始琢磨如何这一千个一分钢镚儿的去向问题。

那年在我心目中最好喝也是最神圣的饮料是一种叫“冰水儿”的地产货。那是自来水香精色素勾兑的产物。它通常是以成双成对的形式出售,全城统一价三毛钱两袋儿。

那么,十块钱到底能买多少袋儿呢?

“十块钱到底能买多少袋儿呢?”我在饭店门口自言自语。

“看你要买什么。”一个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冰水儿。”

“二十袋儿。”

“那么多?”

“是啊。”

我回过头来无限美好的看着这个发出“二十袋儿”的声音的少年,发现他也在无限美好的盯着我手里的红油纸,眼神和我差不多,只不过他的年纪要比略我大一些。

“我替你去买。”他提议

“好,全买了,要二十袋儿。”我相信了他。

他拿过钱,把那张红油纸留给了我,然后飞一般的跑向了饭店斜对过儿的小卖店。不多时,他便拎着一口袋的冰水奔了回来。

“给。”他的鼻尖儿上挂着细细的汗珠。

“给。”我从那塑料口袋中掏出了一袋冰水放到他的手里。

他满眼感激的望着我,用他那参差的门牙熟练的咬开冰水儿的塑料包装的一角,咕嘟咕嘟像是饥饿的婴儿吸允乳头一般贪婪的喝着,然后挥手和我告别。

这是三棍儿第一次在我的人生中出现,而他的第一次出现,便轻而易举的卷走了我七块钱外加一袋儿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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