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虫·蛐蛐

蛐蛐

昨天写了《促织》，总觉着不过意，一定要把蛐蛐的浪漫写出来。对的，名不正言不顺，叫作了蛐蛐，下笔可能就有不一样的感觉。

城市的夜里有怎样的音响呢？橡胶轮胎压过路面的刷刷声，偶有不自觉的汽车鸣笛声，夜不归的划拳行令声，高空隐隐的飞机喷气声。等这一切都渐渐沉寂了，城市里永恒的虫鸣协奏曲才奏起来。蛐蛐便是主打声部。

蛐蛐的奏鸣严格来说是单调的。织织织、吱吱吱地叫个不停。没有韵律，节奏也是单调而绵长的。听着蛐蛐漫长的呢喃，你很容易体会到“长夜漫漫”的感觉。睡眠好的，这鸣唱就是催眠。辗转反侧的，这呢喃便是最好的陪伴。

既然是协奏，那一定有声部的加入。首先加入的是夏虫知了。明晃晃地叫了一白天，到了夜里，知了也累了。偶有一两起蝉鸣加入蛐蛐的合唱，但也是强弩之末。吱吱吱几声，渐渐偃旗息鼓。给人的感受是知了都睡了。那，我也睡吧。

当然还有其它的虫儿，像蝈蝈，会加入进来。我不能叫出名字，也分辨不出声音，就没法一一细说。

同时加入的声部是人声。有哄孩子睡觉的催眠曲或小故事。那唱眠歌的大人就像夜里的知了，唱得也到了强弩之末，直欲偃旗息鼓。

哄孩子睡时，夫妻间的窃窃私语又加入进来。单位里的是是非非，邻里间的家长里短。伴着蛐蛐不知疲倦的鸣唱，似乎这日子也过得没有尽头似的。

在乐曲的后半乐章，加入的是女高音和男中音和童声的鼾声。这是全曲的高潮部分。此起彼伏的“呼噜呼噜”，孩子酣眠的鼻息声，加上蛐蛐的和声。这小夜曲是人籁、天籁的合鸣。

夜已深了。谁说过“路灯光像渴睡人的眼。”而蛐蛐还隐隐约约地叫着。因为它叫得太过绵长，有时你会忽略掉它。这时如果还有未眠的人儿，没注意到蛐蛐的叫时就在想心事。偶的注意到蛐蛐还在唱歌呢，也就这么一闪念间注意到了夜歌的存在，然后又投入到新的心事里。

修行法门说：我们要修的就是把两个念头间的空隙延长。让心别老被念头、心事困扰住。如此放下杂念，便能接近空明云云。说起来简单啊。就算蛐蛐无休止的鸣唱，你也可能充耳不闻。它分明在叫你“去去去或驱驱驱”，也没能去掉或驱散你的烦思呢。

感谢这些可爱的小虫吧。城市里都是钢筋水泥、噪音废气。它们还没舍弃我们，夜夜给我们唱着眠歌。这样的耐烦心，除了父母还有谁能做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