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验
早上九点钟多,我乘坐公交车去办事,车上人很多但不挤。冬天的早上看见太阳,人的心顿时亮堂起来。阳光被车窗隔成一大块一大块,透过玻璃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体温徐徐上升,拉着吊环的手心竟然有了微汗。
我低下头,透过玻璃窗,然后抬头迎着白亮的光源望去,无数条金色的射线,以天空的某个端点猛地射将下来,目光在与日光相接的那一瞬间迅速被打败,被迫移到了车厢内,落在了一位刚上车的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穿一件深蓝色斜襟中式布衫,一双黑色圆口布鞋。灰白色头发松松地在脑后挽了一个髻,前额向后梳得整整齐齐,她背稍有点驼,扶在司机座后面围栏上的手青筋毕露,缺少胶原蛋白的脸上皮松松垮垮、布满沟壑。她的肩上挎了一个红色的布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她独自一人是外出购物抑或是看望孙子归来?
这条公交路线有点偏,由于经常有大货车经过,路况不太好。车如被浪打的船般摇摇晃晃,老太太的左脚挪到右脚,右脚挪到左脚,有些站不稳。我连忙把吊环让给了她,并且往后给她腾出较大一些的站立空间。
坐在我旁边座位上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大大的口罩也没能遮全他白白胖胖的脸,他低垂着眼睑,神情严肃,对老太太佝偻的身躯和拉着吊环颤颤巍巍的手熟视无睹。
车停下了,前面塞车,车排起了长队。这是我熟悉的路段,前方是火车货运站东站的铁路道口,火车头掉头专用。此时正在过火车,估计至少要停上十分钟。
老太太向四周看了看,最后她决定向车那边走去,挪到对面的一位小伙子身边,手扶在小伙儿前面的椅背上。小伙儿身板挺直地坐着,耳朵里塞着耳机,手不停的在手机上屏上划拉着,对于老太太的造访浑然不知。
老太太有些失望,过了几分钟,我看见她往后挪了几步,手扶在一位摩登女郎的椅背上,女孩烫着一头长卷发,画着精致的妆容。女孩脸拧向一边,双眼望着窗外,看着堵满车的马路,一脸的焦虑。
前面有车在动了,看来路通了,我们的公交车也启动了,车平稳地驶在马路中间。我四处环顾,不见老太太身影,她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目的地快到了,我向后门挪动,我看见那个和这个时代打扮不符的老太太坐在靠车后部的一个座位上。阳光大把大把地洒在她灰白的头发上,映照着她布满皱纹的笑脸。
谢天谢地,总算有人给老人让了座,让她有了一个属于她的临时座位。为了这个座位,老太太试探了多少人的心,又有多少人没能经得住考验。
下了车,我看见站台后的围墙脚下还有未曾融化的雪,雪块中露出的泥土有些新鲜。阳光虽然灿烂,但还是有些背阴的地方没享受到它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