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的国土:民国新疆风云》22 让步,为了残缺的国土
伊宁事变发生后,综合各方情报,重庆国民政府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在苏联。
苏联在新疆的战略意图很明确,建立一个受其控制的、半独立的国家政权,将新疆作为中苏两个大国之间的政治缓冲地带,避免中苏两国在新疆的直接对抗,保证其中亚腹地安全。对于中国而言,如果新疆步外蒙后尘从中国版图内独立出去,西北边陲国防将尽丧。
1945年1月29日,暴动武装在苏联飞机大炮支持下猛攻艾林巴克,固守的中国政府军抵挡不住。当日,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
“如俄国不放弃插手新疆问题的政策,则我只有待对倭战事结束后再求得总解决。但迪化、吐鲁番、焉耆、哈密必须固守,不能放弃,以为将来恢复全疆之根据也。”
1945年2月,美英苏三国首脑在雅尔塔举行了关于战后安排的重要会议(此时暴动武装已控制伊犁全境,快速向塔城、阿山扩散)。但奇怪的是,斯大林在这次会议上只字未提中国新疆的问题,好像伊宁事变从未发生。这恰恰反映了在苏联对华政策所追求的根本利益当中,新疆问题只是莫斯科随时准备打出的一张外交牌。所此,苏联一方面希望美国向蒋介石施加压力,迫使中国政府接受苏联对外蒙古的要求,一方面试图把新疆作为筹码,迫使蒋介石接受它的其他要求。至于是把新疆从中国的版图中分离出去,还是留在中国版图内,要视蒋介石的表现而定。
1945年7月2日,中苏莫斯科谈判开始,中苏正式谈判一开始便陷入了僵局,症结主要出在外蒙古问题上,面对苏联的强硬立场和美国政府在谈判初期采取的妥协和不干预态度,国力羸弱的中国不得不做出让步。
蒋介石无奈之下向斯大林提出:“苏联政府如果能保证中国对东北和新疆的领土和行政主权,对中共和新疆变乱不再作任何支援,中国政府才考虑苏联有关外蒙的要求”。国民政府考虑以承认事实上独立的外蒙换取恐失去的东北和新疆。
当蒋介石决定满足苏联对外蒙古的要求,以求得新疆留在版图内。苏联当然求之不得,于是,7月9日的第四次谈判变得非常顺利。
在斯大林离开莫斯科参加波茨坦会议之前,中苏双方在重大问题上己达成了一致意见:中国满足苏联对外蒙古的统治,但苏联要保证中国政府对东北、新疆的主权,帮助中国政府解决好新疆的问题。
1945年8月14日,中华民国政府与苏联政府签订《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及其《关於中国长春铁路之协定》﹑《关於大连之协定》﹑《关於旅顺口之协定》等,就对日作战后期及战争结束后解决双方争议问题的作了一揽子规定。根据条约换文,中华民国政府允许将依公正的公民投票的结果决定外蒙古是否独立。条约还规定﹕中苏共管长春铁路三十年﹐旅顺为共用海军基地三十年﹐大连为自由港﹐苏军进入东北后﹐收復区内由中国派员设立行政机构并派军事代表和苏联联系。日本投降后最迟三个月内苏军全部撤出东三省。条约有效期为三十年。
备注:1945年10月20日,外蒙人民在外蒙当局的监视和控制下进行公民投票,结果显示97.8%的公民赞成外蒙古独立。
备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根据1950年签订《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时的换文规定﹐《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失效。
当苏联在华的根本利益己经得到《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的保证以后,苏联便决定出面调解新疆冲突。于是,苏联政府在1945年9月6日即向国民党中央政府表示:
只要让各民族参加新疆省政府,新疆问题是可以解决的。
一系列的让步换来了苏联的上述表态,蒋介石心中有底了,决定派张治中将军飞赴迪化,主导谈判。
张治中,生于1890年10月,安徽巢湖人,辛亥革命时参与了扬州巡警反清起义,后加入国民党追随孙中山,成为黄埔系骨干将领。1940年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部长,兼三民主义青年团书记长。张治中为人谨言慎行,以“严守机密”、“寡言少主张”自律,深得蒋介石欣赏。
1945年9月13日,张治中从重庆飞到迪化,当天听取了朱绍良的汇报。朱绍良说:暴动军队已抵达玛纳斯,距离迪化只有两日行程,守卫迪化的国民政府军只有六个营,正在从甘肃急调骑五军和四十六师增援,但最快也得八到十日才能达到。
张治中了解情况后,一方面吩咐朱绍良做好军事部署,激励士气,确保迪化安全。另一方面,立即约见苏联驻迪化代总领事叶普赛耶夫,请求苏联出面调停。
9月14日,叶普赛耶夫会见了张治中,建议新疆冲突最好是能和平解决,并表示愿意帮助从中疏通和联系。张治中遂电告蒋介石,“建议请驻苏大使傅秉常直接向苏联政府提出和平解决新疆问题,并请苏联方面出来调停”。
10月15日,出席伦敦外长会议的王世杰与莫洛托夫谈话,请苏联调查最近的新疆事件,莫洛托夫友好地表示,此事件只是过渡现象,“请不必放在心上”。同一天,苏联驻华大使彼得洛夫即向中国外交部表示,苏联准备对新疆事件进行调解,并于第二天送来了正式备忘录。备忘录中说:
“据苏联驻伊宁领事馆转报苏联政府称:有回民族数人,自称新疆暴动之人民代表,向该领事声请,并暗示希望俄国人出面为中间人,担任调停彼等与中国当局所发生的冲突;并声称:暴动人民原无意脱离中国,其宗旨在使回民族在新疆各地占多数,如伊宁、塔尔巴哈台(塔城)、阿尔泰,喀什各区,达到自治之目的。该代表并列述过去新省当局对彼等之种种压迫。苏联政府因关切其与新疆接壤地区之安宁与秩序,如中国政府愿意,则准备委派驻伊宁领事,试对中国政府提供可能之协助,以便调停新疆已造成之局势。”
中国政府立即答复:
“关于新疆回民暴动事件,苏联政府愿意协助,我政府为感谢。我政府已派张治中部长前往调查实情,希望代为通知事变分子代表来迪化,晋见张部长陈述意见,以便商洽进行和平解决办法”。
至此,在苏联的参与与策划下,三区方面与国民党中央代表接触,谈判开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