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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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冻最近爱趴在窝里打瞌睡,窝圆圆的,软软的,卧上面特舒服,尤其是太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
冬天的太阳光很淘气,总是待不大会儿就急着换地方。 她几乎每天都要出门,走之前总会将果冻的窝移到阳台上阳光照射最长的地方。
她是女主人。她以前不这样,因为果冻是一只会追光的狗。一只小泰迪是怎样挪动比它身体大几倍的窝她曾经亲眼目睹了全过程。
先是将两只前爪探入窝沿内侧,屁股朝着太阳光照晒的地方,然后将腰弓起用力向后扒,窝接触到后腿的时候将身体展开,然后后腿后移。
然后再弓起、展开、后移,直到将窝完全暴露在太阳光之下。她特惊讶,这货简直成了精。
太阳光进屋了,果冻想起身,尾巴晃了晃,一丝亮光眼里一闪,又悠地失去。
其实没有太阳光屋里也是一样的暖。因为地面是暖的,哪怕外面下着雪。暖的环境里人容易打瞌睡,果冻也一样。男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抱着它去床上睡,床和它的窝一样的软。
果冻总是在床上睡得时间多,在窝里睡得时间少。窝里眯着眼打瞌睡只是是表面现象,其实更多的时间是在回忆。
12岁的果冻相当于人类的68岁,人到了这个年纪也一样爱回忆。
它好像出生就在这个家里,吃着嘎嘣脆的狗粮,喝着香喷喷的牛奶,穿着帅掉渣的衣服,留着酷酷的发型。在小区里一转,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在小区里转转,是果冻最喜欢的事。她只要不上班,就会带它在小区里转,一转就是三五圈。它最喜欢往六号楼的方向转,因为雪球住那儿。
雪球是一只比熊犬,通体雪一样白,眼睛夜一样黑,尤其脑门中间的小辫子,要多可爱就多可爱。它发誓,小区里没有谁比雪球更可爱。后来如果不是雪球搬了家,说不定它们真的有后来。
果冻舔了下鼻子,嘴角微微上扬。其实它的上颚与下颚不太吻合,嘴角上扬,无关乎心情。
不经意间,眼睛的余光发现屋内多了个人,这一下让它惊恐不已。腿脚不好使,这听觉也退化的不行。老了,真是不中用了!
果冻站起来,本能地叫了一声,看见是他,复又趴了下来。他是男主人,他从不带它出去遛弯,也没有给它买过好吃的东西,懒得理他。
男主人每个房间都伸头看了看,然后空着手出了门。这个时段女主人上班,丫丫上幼儿园,家里只有它。果冻接着回忆,眯眼的瞬间,发现他又折了回来,身后跟了一个女人。
女人的头发又黄又卷,果冻发誓从没见过这个人,竟管它的记性越来越差。为什么人的头发非要和它长成一个模样?还在镜子前左摇右摆、右摇左摆,还还还和他一起上了床。
果冻不淡定了,这张床,除了丫丫、女主人和它,谁都没有权利上这张床。当然,这个男人暂且除外,竟管它很讨厌他。
果冻冲女人狂叫,这是它的地盘它做主。女人嗷的一声尖叫,一把抱住他。
男人此时才发觉家里还有果冻的存在,他阴沉着脸,冲它大声呵斥。果冻没有停,依然冲女人狂叫。
他想起身,但挣脱不掉女人的手,便拿枕头砸果冻,果冻依然不妥协。他愤怒之极,掰开女人的手拿皮带抽果冻。一下,两下,三下……“狗东西,该死!狗东西,该死!狗东西,该死……”
果冻觉得每次都能灵巧地躲过,但现实并不是每次都幸运。皮带扣终究要比脑壳硬。它凄惨地叫着,摇晃着爬进了窝……
她带着丫丫回来了,男人晃着包装精美的芭比娃娃迎了上去。丫丫喊着爸爸飞扑而来是意料之中的事,而果冻趴在窝里不起身、尾巴只是象征性地晃了晃却是意料之外。往常果冻见了她要比丫丫见了芭比娃娃还要兴奋十倍。
女人过去摸了摸果冻脑袋,它痛苦地呻吟了一下,便闭上了眼。搁在以前这可是果冻最惬意的事,不围着她的裤脚转八圈、脑袋蹭不出火星来都不会罢休。她这才发现果冻脑袋上微微隆起的血包以及爪缝间几根长长的、又黄又卷的头发。她的心仿佛千万根针在刺扎。
她晃了晃,努力让自己站起来。质问男人,果冻头上的包是怎么回事?
男人说,他哪知道,进家就见它在那儿趴着,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看似镇定,但一丝慌乱还是没逃过她的眼睛。
“这是谁的?”
她摊开手掌,是几根卷曲的黄发。
他一怔,打趣说,不是你的就是果冻的,反正不是我的。
“我从不染发。”
其实不说他也知道,她是过敏体质,尤其对焗油膏、染发剂之类。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不到四十岁的她觉不会容忍超过半数的白发立在头上耀武扬威。
一层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了出来。“肯定是芭比娃娃的头发!这货肯定钻丫丫的玩具柜里了!看,头上还碰了个疙瘩。嗯,家里好像有碘酒。”
男人开始翻箱倒柜找碘酒。一直以来他从没这样关心过它。
她浑身打颤,看着拉着芭比娃娃唱着“丢丢丢手绢”、一脸天真笑模样的女儿,只得仰起脸,努力控制着泪水不从眼眶里跑出来……
夜里醒来,看见果冻蜷在自己身边,像以前一样。叫了一声,没动;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动。推了推,没推动。
“咋了?”
是他的声音。
她惊出一身冷汗,没穿鞋跑向阳台。果冻依然在窝里趴着,嘴角微微上扬。推了推,已僵硬。她不禁潸然而下。世上最忠诚的朋友,从此不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