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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葬礼的小孩子

2021-12-05  本文已影响0人  谷衣裕灵

20世纪末,21世纪初,我还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那时候的农村,一片质朴宁静。整个村子,常年累月,安安静静的。除了一年为数不多的几场葬礼,才会给这个乡村带来异样的“生机”。

小孩子总喜欢热闹,小时候的我,更是如此。我是那一个,每场葬礼都追都看的,爱看葬礼的小孩子。

葬礼的预告,总是一串连绵不绝的悠长呜咽的哀乐之音。这哀音,常常在葬礼正式开始的前一天,两天就响起来。提前几天响,或者说,哀音响几天后,逝者才入土为安(貌似05年之前,农村还是以土葬为主),主要取决于逝者所享的阳寿的长短。寿命长,儿孙满堂,有几世同堂的,自然被认为是“好命”,有“福气”,哀音会放久,逝者家属守灵也会守得久。但,最长也不会超过四五天的。

哀音响起的时候,小时候的我,第一直觉就是村里有人去世了。而且,我会用耳朵,判断哀音传来的方向,方便我过去现场“参加”那葬礼,感受那氛围。大抵我安静的外表下,也总奔腾着一颗爱热闹的心,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哀音响起来,就是无孔不入的毛毛雨,均匀深广地撒向整个宁静的村落。于是,乡村活了一般。但,听着这哀音,乡村虽“活”了,却让我丝毫感受不到生机,而是陷入了对死亡的沉思。

这是我生命中,有记忆以后,最早的关于死亡的教育。他让七岁的我,开始会想着死亡的可怕,生命的可贵,以及对人生应存有的敬畏。

正常,我都是在哀音响得差不多了,然后,待到某个清晨,突然从那方向传来紧凑的喇叭,唢呐和出殡的哀乐乐队的密集演奏之后,才动脚前往逝者家的准确位置。到了之后,一片的忙乱,一片的悲伤,一片的嘈杂,又一片的热闹表面下的心的静默…这一片又一片,片片向你围涌过来,像一阵洪水一般,你会在某一个微乎的片刻,被吞噬,被感染。而后,精立,注目,沉思…

环境是最教育人的。无形中,你会被感染,虽然还是童颜,也会禁不住想着几十年后,我也将像眼前的逝者一样,带着满头白发,干瘪皱纹,和病态的枯槁面容,被几个子孙扶入棺材。想到这,我浑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生命是短促的,不可不让他精彩,也不可不珍惜金贵的寸阴。这,无形的教育,让我更加珍视时间,或许,这也是我从童年开始,直至今日,爱买手表,爱戴手表的一个潜在原因了。

童年的我,直到小学三四年级前,我看过不下二十场葬礼。有一场,让我印象特深,乃至于惊惧。

那是村子西北角的一户人家。故去的是一位老太婆。那老太婆挺长寿,活到了八十多岁。按年代去推,她应该出生在上个世纪一二十年代。后面,扶入棺材的时候,她的缠足后的小脚,也证实了她出生的时代。

那是一幕怎样的场景?说来想必是骇人的。由于生病卧床数月,她的脚不仅腐烂,还长满白色的虫子。这白虫,在老人被扶入棺材的那一刻,三三两两地往地上掉,像白花花地大号米粒。这一幕,震住了我的灵魂。及今思来,我想触动的原因,在于我看到了生命的本质,虽说,那时候,我是不明就里,无法言说的。

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落满了虱子。”是啊,生命就像周遭的植物,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当我们一点点走到了命里最终的归宿,逝去的不仅会是财富,名利,还有你一直引以为傲,多姿多彩的芳华。

中国的儒家,强调“未知生,焉知死”,所以,“子不语:怪,力,乱,神。”坟墓和火葬场,也远离市中心,大部分在郊区。西方文明,讲求“未知死,焉知生”,所以,西方的教堂就在周边,墓地也可以在后院。

小时候,我是一个爱看葬礼的孩子,现在,我也会经常去思考生命的意义。葬礼,是生命最高贵的仪式,它标志了一个圆满的轮回。因为,死亡,就是生命的一部分,不可缺少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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