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人走的路

  在父亲那个年代，大学生是稀有物种。尤其是那些小村庄，考大学，就是一条少有人走的路。许多人选择了种地或打工，就在那些个巴掌大的小地方过一辈子。如果有人没考上，就会被冷嘲热讽，如果谁家出了个大学生，妒忌的人甚至会来闹事。父亲就是从这样的时代走了出来，走到了广阔的东海边。

  今天，我们闲坐家中，我对父亲走过的路产生了好奇。我问父亲：“在你小时候，你们村里认为最大的荣誉是什么？考上大学？”父亲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不是。考上大学嘛，当然是好的。关键这不是人人都能考得上的。所以大家都觉得这是个不现实的事，有人有这个想法嘛，就会……”“被冷嘲热讽一通？”“差不多吧。”父亲说。我又问道：“既然大家都觉得不现实，你又怎么会决定走这条路呢？你是从小决定考大学吗？”“没有。我不知道读书要干什么。”父亲有些懒散地回答到。我着实吃了一惊，追问道：“那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父亲皱了皱眉，翻了翻白眼，说：“什么时候决定考大学的？……那初三吧。”

  “当时既然你们村很多人都去打工种地，开始养家了，你还要花钱读书，爷爷奶奶支持吗？”我又好奇地问到。“当然支持了。要是他们不支持，我可能就不读了。不对，我可能还是会读，但我会出去打一年工回来再读，挣点学费。初中没事，年级第一有奖学金，奖学金勉强够的。高中费用比较大，没有支持读不下去的。”“那么在你复读的那一年，你有什么心理压力吗？”我说。“担心考不上啊。至于年龄大了，别人家打工已经挣钱了，别人的嘲讽啊，这些我倒都没想过。”父亲笑着说。“你心态很好嘛。”我说，“在你十四年的读书生涯中，哪几位老师是你比较敬爱的呢？”父亲说：“嗯……教我初中语文的李老师，奠定了我的高考作文。教我高中语文的苟老师，讲课讲得很好。嗯……还有教我高中英语的赵老师，一直在帮助我，还给我订了英语报，对我学好英语挺有用的。”

  我想了想，问父亲：“但你也遇到过许多小学都没读完，一天到晚不务正业的老师，你是如何克服困难，学到知识的呢？”父亲干脆地说：“自学。自己研究课本哎，研究历年的试卷。（停顿）还想给这些老师几巴掌。关键是题目的答案不给我，做了都不知道对不对。后来我考上了，回去的时候，碰到了一个高中的、因为我是农村人就欺负我的老师，见到我就低着头过去了。”“哈哈，那你现在回你们村，还有人敢怀疑你的水平吗？”

  “已经不在同一个层次了，没什么好讲的。我已经沿着我想走的路走出来了。”父亲最后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