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老舍写道：“人，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在，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失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这段话以前不是很懂，这一两年倒也慢慢理解了。尤其是前半句，在母亲面前永远都有些孩子气，有些任性。仔细回想起来这些年自己的任性、不理解或多或少都造成些伤害。

母亲是一个爱唠叨，然后又略为悲观的人。我想这与她的人生经历有些关系。在年轻时被父母包办婚姻，尽管自己极为反对，也是无力改变。所以与父亲的婚姻她一向是不够满意的，同时婆媳关系不好，虽然婆家和娘家都同属一个县，但之前的交通不够便利，距离依然很遥远。在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之中，她时常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这也许也是在此后的人生时常对生活不够乐观的原因。

就拿生二胎这件事情来说，虽然在上个世纪90年代，计划生育很严，不过对于农村家庭来说两个小孩是标配，甚至更多，但我家就我一个小孩。在较长一段时间里我时常埋怨父母，为什么其他人都有兄弟姐妹，可以一起玩耍，而我却是一人孤独成长。母亲总是略带歉意说，那时真的太难了，整个过程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个人，单是一个孩子都感觉用尽全部心力，真的害怕了。这些年自己出来工作，也还没走入婚姻家庭生活，且总体来说能够获得的帮助、自我成长应该都是远超母亲年轻时候，尽管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依然时常感觉生活之艰难，更何况那时的她，所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大致就是如此吧。

我自小就是属于听话那种孩子，所以在很多方面母亲倒也没什么好督促的。对我的要求主要就是好好学习，可能是因为吃了太多没有读书的亏，不想让我重蹈覆辙。

刚上学那会还是非常贪玩的小孩，一个学期根本去不了几次学校，学习成绩可想而知。期末考试分数依稀记得是个位数吧，母亲从外地打工回来看到这种成绩是欲哭无泪的，跟我说了些，大体上的内容与今天父母教育小孩并没有太多差异，只是明显感觉到她的无奈，甚至有些绝望。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并唤醒自主学习的能动性。第二年重新留级一年算是跟上了进度，此后的十几年学习没有让母亲过多操心。

即便如此我想她还是默默地承受了我的任性，在高中时期尤其是高三，压力很大，时常会因为一些小事朝母亲发火，母亲什么也不说。高考结束那天，母亲说你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我心理的石头也放下了。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以为高考这一坎终于迈过了。好几年后母亲偶然说起我高中那会脾气不好，时不时发火，才发觉自己某种程度上伤害了母亲。

大学毕业之后，母亲一直想让我回家工作。不过对我这种内心躁动的人来说外面的世界实在过于精彩，义无反顾地来到上海。母亲估计看到我的决心，慢慢接受了，也不再唠叨工作事情了。不过近两年回家由唠叨工作事情转换到找对象，说希望我早日成家，有人照顾我，为此还介绍了好些相亲对象。四月份回家又提到这件事我实在忍不住吐槽她:小时候老是担心我学习，毕业那会害怕我找不到工作，这会又惦记我结婚事情，我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别这么操心，让我有自己的生活，而你也主要好好保重身体，过好生活。母亲说道:我也想不去挂念你，可是想着你一个人独自在外就忍不住啊。听后顿时语塞，想来挂念、担心我已是母亲的习惯了。

都说人越长大才能越懂得父母亲的爱，只是在这懂得过程中总是会伤害到最亲近的人，当然也只有他们会包容这种任性的伤害，所谓最伟大的爱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