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道德经》的九九八十一天❶

去年年底的时候，漫华在群里问说，明年大家要不要一起读《道德经》。我当时并不是特别积极，总觉得是谈玄；第二天去男票家，在他的书桌上正摆着一本中法双语版的精美《道德经》，还有金色封边…我之前在这里住了6个月，整理了他整个书架，从来不知道他家竟然有这本书。一瞬间真觉得冥冥之中有定数，于是在今年开始读这本“玄”书，每天一篇。

有一个孔子向老子问道的故事（只在一处看到，没有查证，不过我总觉得，有些故事即便是假的，所说的道理却是真的，传之无妨）：

孔子对老子说：“我研究六经许久，谒见72个君主，讲解其中的道理，可是没有一个君主采纳。是这些人难以说服，还是道理难以发扬？”

老子说：“所谓六经只是先王之时的陈旧知识，怎么是真正的道呢？你所谓的知识和道理，就像是足迹，是先人的足迹，足迹又不是鞋呀，怎么有用？本性不可改，运命不可变，时间不可留，道不可闭塞。”

可谬论(Fallibilismus)认为绝对肯定任何知识是不可能的。可谬论区分知识与确定性，这一点似乎和老子的观念相同，即便是前人当时验证正确的知识，也不能保证对于后人仍旧适用。但与怀疑论不同的是，可谬论论者认为，即便无法绝对确定，我们还是可以拥有知识。

本着这样的认识，我希望得到的是鞋子，是能穿上之后走在今天的道路上的鞋子，而不只是前人留下的足迹。（虽然足迹也有足迹的用处。「道」是元认知，是根；「术」是发散的枝杈，有些部分存活得久些，有些部分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凋零腐朽。）

如今读《道德经》学的也不是帝王之术，而是自我修行与现代生活实践...吧。

记录一些自己读书时的胡思乱想。以上。

若是《诗三百》可以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的话，那《道德经》一言以蔽之大概就是“道法自然”了。中文里常说的“虚怀若谷”是自然，“水滴石穿”是自然，“海纳百川”也是自然。

道需要法天效地，与自然天地合一，观察天地万物，观察事物发展的规律，才能得到道；得到道，才能把所学的知识融会贯通，从而学以致用，教化天下。

借用如今流行的“小趋势”这个概念来做对比的话，“道”大概就是亘古不变的终极“大趋势”。

《道德经》的第一章就是著名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能够悟道已是困难，而悟道之后能够传道更是困难吧，所以即便圣人悟道，能够用言语讲述给我们的也不过其表象，而我们能从这表象中参悟到的，究竟是圣人意欲传达的，还是我们自行理解的，也未可知。

第二章的“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一句，通常的解释大概是“天下都知道美之所以为美，于是丑也产生了”之类的，这一篇讲了很多相对的事物，所以这么解释倒也没错吧，看到了觉得是美的东西，有了愉悦的感觉，再看与之不同或相反的，就会觉得是丑的，也理所当然吧。

不过关于这一句，我个人更喜欢蒋勋的解读。

以前听蒋勋的音频，其中讲到两句话，一个是他喜欢的出自庄子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还有一个就是这一句(我喜欢的)。天地造物是不论美丑的，自然而然的存在，人也本是这样的，只是长得不一样而不分美丑。之后，我们自己定义了什么叫“美”，才出现了与之相对的“丑”。

他把“世人皆知美之为美”又做了更深一层的解读：如果所有人都把一种“美”当作“美”的话；即对衡量美丑有一个统一标准，而大家都按照这个标准去看，那么这件事本身就变“恶”了。比如网红脸，一开始少数几个刚出现的时候应该是真的很多人都觉得好看，这就是美，于是大家就都奔着那个方向去了，于是出现很多整容成那样的“美”的人，结果现在又开始被嫌弃，“网红脸”感觉也带了点贬义(?) …

至于我们对“美”的定义，不论是对人还是对风景，似乎很大程度上都是刻在基因里的，更多的是“利益”上的原因而让我们更愿意去“选择”某一种，久而久之就把它当作“美”了（在几本跟基因有关的书里看到的，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暂时还没有被相反的意见说服）。

而与老子所认为的“有无相生，难易相成...”异曲同工，皮隆学派认为，每种意见都存在同样有力的理由来支持与反对。这种对反观点之间的平衡成为“均力原则”。所以即便是引用名人名言，用一个人的观点去反驳另一个人的观点也根本是毫无力度的吧，你占的观点有很多支持者，但同样的对方观点也非势单力薄呀。与其暴怒反驳，不如听听对方的观点，看看其中是否有可取之处，总好过觉得相信相反观点的所有人全部都是傻瓜要明智得多呀。

第三章是老庄无为治天下，“为无为，则无不治。”颇有点经济学上“看不见的手”的意味，(理论上)市场靠供需双方的博弈能协调成最佳状况，但天下呢？我有点困惑。

我非历史专业，仅凭外行个人角度来看，成为什么样的皇帝，治理怎么样的天下，也有一份运气在其中。比如熟知乐道的“康乾盛世”，我知道乾隆在位六十年，天下太平，歌舞升平。而关于乾隆做过些什么，大都是戏说趣事，比如乾隆下江南啦，和珅纪晓岚呀，还有爱写个诗啦到处盖大印呀之类的。（当然也有正经事，比如百度百科就列了两条：平定准噶尔和大小和卓叛乱、巩固多民族国家的发展，还进行《四库全书》的编撰等。）

给人的感觉似乎还真是“无为而治”，在位那么长时间，顺其自然，吃喝玩乐，但也是一代明君。不过，现在也有看法说是他有个好爸爸，雍正虽然只在位十几年，却给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百度百科上写雍正政绩的文字比写乾隆的要多许多）。可是做了那么多，偏偏“康乾盛世”把他给跳过去了。

我不知道老子那个年代人民是不是真的要更淳朴些，可以“无为而治”。如果每个皇帝拿到手的都是一个干净清明的盛世，自然可以高枕无忧，但到手的若已近是个烂摊子，居上位者还做甩手掌柜，似乎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说回身边、现代，如果一个公司运营良好，新来的一个经理自然可以按原来的章程制度继续运作；但若是已经明显现出颓势，员工要么跳槽要么消极怠工，业务怎么也上不去，这时候空降一个经理来，应该是指望他/她能洞察情境、大刀阔斧地做些改革什么的吧，就不能再无为而治了呀。

写到这，不知怎的脑海里又响起《风声》里那一句“只因民族已到生死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

是不是要“无为”取决于何时、何地、何人吧。（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第五章“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最近正在读扶霞的《鱼翅与花椒》，里面有一段写到中国人吃动物的残忍，她说英文的animal和creature的词根意为空气、呼吸、生命以及创造，将动物与人类联系在了某个神圣的宇宙中，都是生灵。而中文的“动物”一词是“移动的物体”，几乎没什么生命可言，所以不觉得我们自己有多残忍。

因为是外国人，所以中文学得不地道也是情有可原的吧。我们不仅把“动物”叫做动物，还把厉害的人叫做“人物”，把植物叫做植“物”，把所有有生命的叫做“生物”，而把天下的一切，不管是否有生命，都叫做“万物”。而老子这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更是表明了对自然万物的平等观念，而不拘于“有生命”的东西吧。

第七章写“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这一篇说越是低调的人，最后往往越能脱颖而出；越是无私的人，最后往往越能成就自己。

我不知道这一句话在如今是否还适用，但我相信即便不再适用，也不代表这句话是错的。急功近利，可能会在短期内得到更好的效果，但也很容易过早力竭而衰。

以社会生活层面来说，可能团队协作更重要吧，如果乔布斯的奇思妙想背后没有技术团队的研发，如果扎克伯格没有和室友讨论idea...(我个人站小扎，即便当初idea是别人的，一起合作过，觉得没什么前途自行放弃的人，凭什么回来说这玩意儿是我的！) 工作团队中，需要台前表演吸引眼球的人，也需要幕后工作解决问题的人。

但如果说到个人的话，我只能说，张爱玲那一句“出名要趁早”是有时代背景的。

日剧《卖房子的女人的逆袭》里有一集，父母放弃退休开咖啡馆的梦想要出钱给女儿女婿买房，女儿女婿都是没什么上进心的人，不想升职，因为职位高了责任更重压力更大。结局当然是北川景子卖了一间咖啡馆给父母，又带女儿女婿去看了便宜的两人能负担得起的房子。虽然我一开始对女儿女婿有点反感，但其实现在也已经越来越提倡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呀。人有各种各样的人，每个人的经历和梦想都不一样，我希望有野心的人能事业成功，也希望恬淡的人能过得雅致趣意，总之就是热爱自己的生活。（说别人是“工作狂”和“没上进心”都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他人而已吧。）

似乎有点跑题了，反正，做自己想做的人，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对别人少点主观臆测，对别人的评价少点玻璃心，最终都能成就自己。（如果“成就”不单指世俗物质上的他人给出的规则标准的成就的话，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即便勉强自己按照别人的规则行事也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第八章“上善若水。”

第九章“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何为“功”？这本书一直在讲顺应自然不可强求，做自己该做的事，做自己能做的事，不妄求。但每次说到“功”，总是开国之功，建国之功，辅国之功，仿佛和普通人没什么关系。

我个人的理解，所谓“功”，对应每一个人，应该是说你所能达到的最高状态。每个人的天分能力时运都不同，每个人的人生曲线所能达到的高度也不一样，但有一点可能每个人(大部分人)都会相同的则是，有出生、有上升、有顶峰、有下坡、有死亡。如果能力能够成为CEO，就努力做到CEO；能够成为总经理，就以总经理为目标；如果只能做到小组长，就把目标定为小组长，也没什么不好吧。如果只有小组长的能力，却把目标定为CEO，只会在妄念中痛苦挣扎；哪怕真的因缘际会造物弄人，成了全球总裁，大概也会很快从巅峰跌落，而非自己沿着下坡慢慢走下去。认清自己的能力所能做到的“功”，之后才有“功遂身退”，顺应八卦轮回。

第四章“渊兮，似万物之宗。...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第六章“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写的都是“道”深远莫测、源远流长、绵绵不尽、天地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