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两生厌
【五十三】
没有明星的夜晚总会成为很多人噩梦的开始。
记不得这是第几天了,夜幕是否降临与上官清都没有关系,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他的眼睛都不会闭合,他也不敢合上,因为一旦合上,无尽的绝望上涌,包裹着他,使他难以呼吸。
“这都第几天啦,铁人也经不住这么熬啊,你们不管管他?”唐十一从阁楼上下来,愁眉苦脸道。
“谁不管了?他听过吗?”原本以为是上官清终于下楼了,闹了个空欢喜的万俟明翻了个白眼。
“你们那什么太上长老也是,做的忒狠了”唐十一瞅了瞅左右,拿扇子挡住自己半张脸,声音却是没低多少,“逼婚哪,要是我干娘这么对我,我得哭死”
万俟明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接话。
“上官那脾性,太上长老又不是不知道,非要弄得两边都不讨好,阮家小姐也不是,哎,万俟,你等等我啊”唐十一的话还没说完,万俟明带着不耐烦至极的表情先一步走开了,唐十一话没说完追了过去。
两人都走的极快,以至于都没瞧见楼口梯下上官婉逐渐清晰地身形。
几年前的“罪者”因背叛家族受到驱逐,那怕现在的执印家主是她的亲兄长也无济于事,族人对她的偏见依然存在,即使碍于上官清不敢妄加谈论,那些暗含怀疑,不屑的眼神也是一座看不见的大山,压在上官婉的肩上。近些日子族内都在忙碌族长的大婚喜事,她在族里没什么存在感,以至于这几日里都没被人发现,他们的大小姐根本没在族内,哪怕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上官婉定定看着万俟明和唐十一跑远的身影,半晌没动,冷冷的月光打在她的侧脸上,眼底青乌,双眼红肿显露无疑,半点也看不出平日里万事在手的平稳,她站立在原地,纤瘦的身形惹人怜爱,只可惜左右无人欣赏。
“来了就上来”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有些沙哑,却也清楚。
上官婉收了心神,默不作声的爬了上去。
这座二层小楼是当初上官清为梦浮生修建的,为了修建这阁楼,上官清不惜顶撞太上长老,整座阁楼的设计都出自他的一手图纸,选材是他亲自去选,修筑的过程也是他亲自监的工,内室的各项更是不假借他人之手,自己抽着时间,瞒着所有人一点一点的磨好,可以说,这楼的每一处,都灌注了上官清那时的少年心意,可惜,这楼阁还未等到迎来它的主人,就被一把大火燃了,长长久久的无人问津。
上官婉提着裙摆,一步一步的走上,落脚轻便,哪怕这阁楼木梯焦黑,也未发出一丝声响。
二楼的窗户大开,冷风肆无忌惮的灌进来,上官婉走上来时,上官清正拎着一壶酒往嘴里倒,脚边还散落着好几个空了的酒瓶。
上官婉踌躇了一下,轻声道。
“大婚的日子定了,后天初六”
“我不想听这个”
上官清顿了一下说道,抬手间锁链的卡拉卡拉声响刺耳异常。
上官婉垂下眼眸,指甲抠进肉里。
“对不起,兄长……”只这一句话,两人又陷入诡异的沉默。
她避开太上长老的耳目,瞒着她的族人去了玄冥鬼宫,不出所料被赶了回来,这哪怕是在鬼宫众人知晓她上官一族大小姐身份后也不从有过的情况,现在一想起那日鬼宫门口她当做弟弟一般的无心冷言冷语的那话刺她,心痛之余还有这一丝不忿。
无相宫杀她父母,毁她族地,还不允许她们兄妹报仇雪恨吗!
上官婉收敛了些许心神,眼神闪动的看向自家兄长。
上官清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困在这里,每日饭菜自是少不了他的,不食用也不单是和万俟纪刍置气,更多的是他自己吃不下,准确来说,从那天万俟明把他从无相宫背下来,他就像失了灵魂,前几日浑浑噩噩,后来烧起高烧,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意识终于清醒了,万俟纪刍则是告送他,要与阮玥裳尽快完婚,他重伤初愈,本就力不从心,万俟纪刍更是以他受伤为由,勒令他不得外出,外面流言漫天飞传,说什么上官一族太上长老为谋的两家联姻,说是族长静疗养伤,不宜见人,实则软禁,夺了家主印令,逼他就范,娶了阮家大小姐。
上官清闭上眼,咽下最后一口烈酒。
也不知道,浮生怎么样了……
征讨无相宫的最后结果是意外的,任谁也没有想到销声匿迹已久的玄冥鬼主会突然出现,解决完剩余的活尸,众人推倒无相宫的大门,那粉碎的石面预示了无相宫之后的命运,冲上山的众人搜刮着无相宫多年积累的众多财富,贪婪地嘴脸显露无疑,唯有上官一脉以搜救上官清为首要,可等到他们先众人一步找到他们的家主时,看到他们引以为傲,敬重无比的族长,竟是佝偻着身子,好似求全的向前,想伸出手又不敢的卑微姿态惹得众人止住步伐。
“上官清!”万俟明最先反应过来,不论如何,不能让上官清在族人面前表现出来。
上官清顿住身形,缓缓转头。
脸上沾染着血迹的,恢复记忆的梦浮生也转过头,看向来的众人,裂开嘴。
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呐。
上官清费力的站直身子,看着梦浮生颤抖着,浑身都在颤抖,可最终却也只是颤抖着身子,一句话也没有说,连最初的不死心的痛苦呢喃也没有了。
呵
梦浮生发出一声冷笑。
上官清沉默以待。
又是这样
上官清看得懂梦浮生眼中的嘲讽,喉头滚动,好似马上就要说出什么了。
梦浮生仰着头看他,等待着,又不期望着。
上官清什么也没说。
果然
上官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迟疑着开始后退。
后面的人陆续到齐,不只是上官一族,有些名望的氏族都参与了征战,现在,这些人也有出现在这里,人都在,所有人都在,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让上官请不得不打消了自己开口解释的想法。
他杀了无相宫的小宫主,为自己的父母族人报了仇,可听到梦浮生那痛苦至极的哭嚎,他又恨不得以身待之……果然么,婉儿说得对,能这般相知相待,宁背负天下人指责也要顶替灭他上官一族的罪名,除却男女之间的情爱之外,他也是想不出什么理由了,那无相宫的小宫主又生的明艳靓丽,长得是梦浮生喜好的美人类型,至于他,又算得了什么,一时兴起,用着顺手罢了。上官清觉得全身都在发冷,他看到梦浮生凄惨嚎叫想要解释,最后穿喉那一剑不是他刺出的,他觉得这对于梦浮生来讲很有必要,可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这一双双的眼睛在他的周身来回打量,此时出言解释说不是自己解决的小宫主,那此番声讨之行于他来讲将毫无意义,上官清沉默着走向上官一族所在,每走一步,便多生一分凄苦凉意,他们两人之间的裂痕就如他现在后退的步伐一般,他越退,距离越远,裂痕越深,再也回不到从前。
上官清退回到上官一族,万俟明伸手扶住他,借着万俟明的输送过来的内力,上官清咽下了涌到喉口的血腥。
“那人谁啊,族长刚刚是要……”
“没见过啊”
“有点眼熟啊,啧”
“谁啊谁啊”
万俟明忍耐着身后族人的窃窃私语,眼神在上官清和梦浮生两人身上来回转动,想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上官清费劲掩盖的真相,到底还是让那人知道了,看这样子,该想起的不该想起的,这人怕是都想起来了。
后面的人陆续都聚齐了,搜罗完殿内的,贪念都会驱使着他们往更深处前行,有心留意上官一族去向的更是先行一步,时间一久,人也就越来越多,围观的人堵塞了原本的道路,后来的不清楚什么事,先来没得到想要的,眼尖的看出梦浮生怀里的无相宫小宫主,娇媚的容颜如今全然是死灰的颓败,盛极一时的牡丹也遭不住暴风的凌虐,满地残驳,有人唏嘘,更多的却是漠然。
梦浮生冷眼瞧着那些人或不怀好意,或冷漠嘲讽的目光,心底的暴虐逐渐涌上,压抑不得,他也不想压抑。
这些人,全都该死!!!
梦浮生的眼睛变得一片赤红。
“哎呀,你们快看!那人的眼睛!”一高瘦男子一直盯着梦瑶看,惋惜四美之一就此香消玉损,也是一大憾事,还未等他惋叹出声便是看到一直毫无动静的男子露出诡异的笑容,出言提醒。
众人一惊,立马去看。
“你们,都该死”梦浮生收紧手臂,将梦瑶埋进怀里,“瑶儿别看,相信哥哥,哥哥马上就帮你报仇”
梦浮生此时脸上还沾染着梦瑶的血液,容貌看不清楚,一双眸子透着骇人的红色,配上那半张染血的面孔,颇有几分震慑。
“好大口气”陈诺白冷哼一声,“藏头露尾之徒,还与无相宫这等魔道中人厮混,定也是心怀歹念之人”
梦浮生不语,目光死死盯住,在每一个世家家主的脸上掠过。
目光如刀,能剜下一块肉来。
“大胆!”齐家家主也忍不住了,接任家主以来,哪里还有人敢这样子看他。
“嗬嗬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梦浮生抽搐着大笑,大量的蛊虫从他身后飞出,漫天振翅,声响震人,他的后背衣衫绽裂,此时若是有人站在他的身后,必会发现,梦浮生的后背已变得血肉模糊。现在飞出的蛊虫都是他还在栖凤谷调养疗伤的时候培植在体内的“封眠蛊”,顾爻枫尚且不知,遑论上官一族为他调养过的医者了。
这些蛊,本是他为了最后一战的那个人准备的,时机尚未成熟,他强行催动体内蛊虫,造成的身体负荷绝不轻于内劲高手的全力一击,可他必须要这么做!今天,就是拼去半条命,他也要让这些人血债血偿!
他的瑶儿,他愧疚的不敢说一句重话的亲妹妹!他在这世上的唯一血亲!被这些人,活活逼死,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瑶儿!!
梦浮生扭曲着笑脸,笑到失声,目光温柔眷恋的低垂,抚向在他怀中“昏睡的”梦瑶。
对不起瑶儿,你一定很恨哥哥吧,再等等好不好,等哥哥一些时日,让哥哥留下这半条残命手刃血仇,哥哥一定会去陪你,哥哥带你去见我们的父母,去见我们真正的父亲,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
“他是,玄冥鬼主!!”
“是玄冥鬼主啊”
“他不是死了吗?!”
“厉鬼!厉鬼来索命了!”
人群一阵骚动,人们还记得年前的清剿鬼宫行动,玄冥鬼主在那一次行动中并未现身,有传言说玄冥鬼主遇上上官一族太上长老,两人交手落败,不日陨落,之后鬼宫元气大伤,一直没再能翻得出什么风浪,偶有的几次也会被一些小世家联名清剿,再也用不上世家大族,之后万俟纪刍秘密返回上官一族,再次闭关,众人也都默认了玄冥鬼主已经陨落的“事实”,那想到今日声讨无相宫,竟还能遇上!
齐家家主立刻看向上官一族所在之处,扬声高喊,“上官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玄冥鬼主早已命丧你族太上长老之手了吗!”
不怪齐家家主有些惊惧,当初梦浮生顶漆白面具行走于世之时,抬手之间便能毁去一家氏族,众鬼随从,虫蛊飞行,所过之处,只留哀嚎,便是名门氏族也不愿碰上,那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万俟明面露讥讽道,“怎么,齐家主这么确定那人就是玄冥鬼主?”到现在,什么都不承认才是最好的。
“能驭百蛊,除了那泯灭人性的玄冥鬼主,还能有谁!”
垂头不语的上官清突然抬头看向他。
齐家主,“……”
“敢问,他可配有玄冥鬼主的标志面具”
“这!”
“谁人不知,鬼主既出必定佩戴其漆白面具,那已成了其身份的标志,面前此人,只是唤出飞蛊摆了,远不及当初玄冥鬼主御使百蛊的情况,少不得是有人冒名顶替,扯着虎皮办事,区区一个冒牌也能把齐家主吓成这样,怕不是当初做了什么亏心事,担心真有厉鬼前来索命吧!”
最后一个字,上官清几乎是暴喝出声,声音之大,惹得众人都往他这边看来。
万俟明暗自用力,按住上官清,在其耳边低喝,“上官!!”
此时,绝不是能让上官清任性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被认定为上官清有与魔人有关系,上官一族三代清誉必毁于一旦,重建之事更会是难上加难!
上官一族站地内的一个瘦小人影一直坠于队伍末尾,在众世家用来前来回窜动,终于成功挤到上官清身边,和万俟明对视一眼,一并暗示上官清赶快冷静下来。
瘦小人影一边劝阻上官清,眼神却飘向梦浮生那边。
看到梦瑶扔被梦浮生牢牢抱住的时候眼神一暗,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她调查到的结果无错,梦浮生果然对梦瑶“用情至深”,今日兄长取其性命,报了父母双亲,无辜族人之仇,于情于理都是占了理的,事已至此,任其梦瑶再怎样也复生不了,罪有应得罢了……也算是,为兄长腾出地方了。
万俟明全由“瘦小男子”接管暴躁的上官清,自己对上齐家。
“你上官家是什么意思!”齐家主一时被呛,刚刚才反应过来,怒喝出声。
“我上官一族家主的名讳,不是齐家主你想叫就叫的”万俟明冷哼,竟是一点不让。
齐家家主冷笑出声,张口还欲说些什么,目光触及飞来的虫蛊,神情一变,恨恨的瞪了一眼上官清,立马组织自己手下的人开始反击。
其余的人也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情,慌忙的开始抵抗飞舞的蛊虫。
玄冥鬼主的名号近几年虽无人敢打响,可玄冥鬼主带给世家各族的阴影却是没有衰退多少,哪怕现在调查清楚,当初震惊全武林的上官一族灭族惨案不是出自玄冥鬼宫之手,并不能抹去玄冥鬼主曾经的所作所为,那是一段相当不愉快的经历,从任何意义上来讲,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一段老一辈能在冬日火炉旁拿出为孙辈讲解的过往。
对于那一天,上官清最后的记忆,就是梦浮生那双浸了血的眸子。
他只要一凝神,那双眼睛就会出现,直直的盯着他。
是的,那怕当天有那么多的人在场,上官清也能确定,梦浮生一直在盯着他,只盯着他。
“说什么对不起……”上官清手一松,空了的酒瓶倒在地上,滴溜溜的转了个圈,“你我之间,没有谁说对不起,要有,也应该是我”
后面半句上官清说的时候声音极低,可还是被上官婉听了个清楚,上官婉顿时心疼起来。
“兄长”上官婉低唤了一声,“事情已然如此,不必再费心神,再者说,阮家那边还等着兄长你呢”
上官清偏头仰望起天上的明月来。
“太上长老步步紧逼,也是出自拳拳一片忠志,和阮家的联姻的确是父母皆安在时就已提出的,阮小姐还为兄长你……”
“我竟是不知,你也被他收买了”上官清出言打断。
上官婉脸色一白。
“兄,兄长……”
“就算万俟来劝我,我也不会感到吃惊”上官清没回头,自顾自说道,“这里所有人都当我是上官一族的救星,都敬重我,惧怕我,冰冷的近乎无人,若不是还有你们在我真撑不下去,现在,我以为最懂我的妹妹竟也变得让我感到陌生,我真不知道我重建上官一族做的是对还是错”
“兄长!”上官婉叫出声。
上官清慢慢转过头来,下颌上因着多日以来疏于打理,冒出些许的胡茬,两颊有些凹陷,眼睛还算有光。
“我……”上官婉缓了口气,闭紧眼,两行热泪淌下,“我是上官一族的大小姐,就算现在背负着罪者的身份,我对上官一族的归属感从未淡却,当初一把大火烧光了所有,我侥幸被人救出也已经心灰意冷,与兄长相认之前,你我长期相处,我为什么不肯出言说明自己的身份,相比兄长也能理解,对上官一族,比之兄长,过犹不及”
上官婉所言不错,对于她,上官瑜从没有因其是女孩子而疏于管教,亲自为年幼的上官婉启蒙,上官婉也争气,武功上比不过自己兄长,不但文采被授予“女文曲”的称号,在人情纹理,管理族中大小事务方面上更是得心应手,上官瑜曾有意等上官清承其位之后,左右由上官婉,万俟明一同辅佐,定能护上官一族百年安稳。
上官清没有出言打扰,静静地看着她。
“当初被救,我虽心死也求苟活于世,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报了父母亲叔之仇,被救助更不忘恩,我扪心自问,于玄冥鬼宫我付出的一点不少,鬼宫人员散乱,事务繁杂,他又不是个爱劳心的,座下的三位心腹自也不是料理这些的料子,我为报恩,自甘出力,这点我到现在都没有后悔”
上官婉的声音有些沙哑,联系她来时的神情,不难猜出,这几日对她过的并不如意。
“遇到兄长时,我已追查家族惨案半年,可那时我容貌尽毁,敌人却还未查明所在,不敢妄动,我在玄冥鬼宫待的时间长于兄长和他们相处所产情感不掺半假,所得结果更早于兄长,知道当年之事是玄冥鬼宫所为我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说,若非凭着胸中一腔不信,我断不会再费心劳力,担着被太上长老逐出的重压也来找你,可终是晚了一步”
“兄长”上官婉又叫了一声,“我说了这么多,你还认为我是替太上长老来的吗?”
上官清没有说话。
上官婉惨然一笑。
“我不知道这几日里发生了什么惹得兄长猜忌我猜忌至此,可我敢立下誓言,若……”
上官清抬手打断她。
“你替我不值”
应是疑问的语气,硬是说成了陈述句。
上官婉呆愣了几秒,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头。
当然不值!
她越是深入,越是替兄长感到不值!
梦浮生为了“所爱”甘心承担罪名,受千夫所指依然如旧,当初救她想来也是出于愧疚,她当初不知,长期以来为鬼宫劳心劳力自当抵债,倒是无妨。可后来救下兄长肆意撩拨是何意?当他兄长是他的玩物吗?心里有着别人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骗的兄长一片痴情,转头为了别人拼命,那他兄长之前为他担流言,死活不松口是为了什么!
上官清看得清自家妹妹眼中的火,莫名其妙的轻笑出声。
“没有不值当,一切都是我”
是我自作动情
是我自不量力
是我自私自我
是我,罪有应得
和他的相遇已是千载难逢,是我非要恋上,自此万劫不复。
我曾经自私想他再也记不起从前种种,连着我也一并遗忘好过他记起后的厌恶憎恨,可我错了,有厌恶还是好的,至少证明我在他心里还有印记,好过他看向我时的平淡冷漠,陌生至极。
浮生
我也就只敢在心里叫你一声浮生
我于你有愧,你于我只是一场梦,现在,该醒了。
即使有再多的不舍,我对你的见不得光的感情也注定无果。
上官清眼中的光灭了,伸出手,张开修长的五指,用力并拢,腕上的锁链应声而断。
“走吧,我会娶了阮玥裳”
这是他与太上长老的约定,只要他在大婚之前自己断了锁链,那便表示他同意了。
该放下了。
他既知道了父亲的遗志,有关祖父上官烈的事还在等着他,他不能停下脚步,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上官清先上官婉一步走出,挺直的背脊如雪顶青松,更像是一柄金弓,本是俊逸不凡的少年郎,风姿无限,卓越清扬,可上官婉看着看着就蹲下身呜呜的哭起来。
明明是对的,为什么,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做错了……
上官清不急不缓的走着,也没有故意去数自己的步数,脚步自然而然的停下,回过神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淡然的面具再也维持不了。
“十六步……”
十六,他与梦浮生第一次见面的年龄。
“浮生,浮生……浮生”一树一树的粉嫩桃花也化不开树下抱臂蜷缩人影的委屈茫然。
他说了放下,也只是说的放下。
少年的感情来的轰轰烈烈,打的人措不及防,惊的人慌不择路,一路小跑着装上情之一字,撞得眼冒金星,不死心的头破血流,铭记一生的伤就这么烙下,滚烫的叫人不可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