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

   

竹笙听到“爱打便打”四个字后，心痛尽数消失，看着全身伤痕累累地躺在床上的两人，没想到这样的伤，都是两个小屁孩打架导致的。她怒道：“活该！君黎的力气就该再大点，让你们两人打架？！就是活动得不够多。”

虽然语气凶，但是她还是细心地帮两人涂抹好膏药。她胸口闷闷地，想着他们伤口好了要怎么教训他们。正事不去做，就去干坏事了？打架？两个人好好地练武就练武，打什么架？哼！还用法术帮他们？自己就是太善良了？

夜千尘垂下眼帘，悄悄地瞄着低头包扎伤口的何竹笙，看到本来温柔的眸子变得冷冷的，虽然处理伤口的手还是温柔的，但是他感觉不到任何温暖。他担忧地想：她一定生气了……怎么办呢？

眼神随后怒视旁边的君邪，那小子现在正闭眼休息着，完全不在乎刚刚的坦白会带来什么。这个人……夜千尘决定，以后要对付这个人，一定不能用太明显的方法，否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眯着眼，细想自己今日的行为，确实是太冲动了，以后得谨慎一点才可以。

在那两个人在思考的时候，君邪因为太累了，睡意很快就袭来，开始呼呼大睡了。

大夫将两人包扎好，吩咐了一下这段时间需要注意的事宜，便离开了房间。作为贴身仆人的何竹笙，顺其自然地留在房内照顾两人。竹笙看到帷帐里没了声，以为累了一天的两人水下了，便起身，轻手轻脚地将混乱的房间稍稍整理一下。

而床上以为阿笙要丢下他离开的夜千尘就轻声地唤道：“阿笙……”

房里很安静，所以那一声温声的呼唤还是让竹笙听到了。原来还没睡下呢。竹笙想到他们今日这状况都是咎由自取的，原本想要温和的声音就冷了几分，道：“怎么？”

没有以往温柔的问候，夜千尘就觉得心闷闷的。阿笙陪伴自己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样对待自己。他从未想过阿笙也要这样冷漠的时候，这样冷漠的……他的阿笙，待他最好的阿笙……想到这里，声音也带了哭腔，弱弱地道了声：“痛……”

竹笙虽然心中存着怒气，但还是担心夜千尘的。毕竟，这孩子从小到大就甚少示弱，坚强得让人心痛。作为鬼差，见太多生死离别了，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硬得刀枪不入的。直至四年前遇到那个传说中的传说中的前世恋人，才有一根针刺了一下自己的心。本就抱着一丝好奇才来这里的，谁知道在参与了这孩子的成长后，心竟开始软化……

这样的感觉，似乎是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在是鬼差的时候，自己一直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生死的，现在一旦参与了，可能感觉就不一样了吧。是没有遇到触动内心的东西吧。难道这就是女子生而就有的母性？竹笙对待这样的异样感觉，最后是用这样的回答搪塞过去的。

这一刻，对待夜千尘的心软，她也是这样想的。母亲都是这样口是心非，都是这样心痛自己的孩子的。她放下在擦拭桌子的抹布，走到床边，问道：“哪里还痛？”

听到竹笙语气没有这般冷淡之后，夜千尘刚刚的不安就暂时消散了些，他皱着眉头，道：“阿笙……对不起……”

映入眼帘便是这般楚楚可怜之容，眼眶还红红的，嘴抿得紧紧的。竹笙叹了口气，温柔地抚摸夜千尘的眉头，叹了口气，道：“学武便学武，为何就打架呢？还弄成这般模样？”

夜千尘知晓，今日的自己是太过冲动了。作为将来要继承青丘城的人来说，这样是大忌。虽然只有四岁，却因为周遭的环境，从未出现的父亲，懂得自己的身份，所以更会想要变得更加的强，想要摆脱自己身上的这些。但今日……居然真的如四岁孩童般，因一些话动起手来。

竹笙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才恍然。这么小小的他，其实只是才四岁，这般年纪的孩子，打打闹闹不是常事吗？为何自己，居然以成人要求他要懂事？虽然他总是乖巧，努力，但终究也只是一个孩童罢了。竹笙叹了口气，一直劝他像个孩子一样，如今，像个孩子一样了，给予他的却是自己的责骂。这样，岂不会让他更会隐藏自己的心性？这本不是自己想要的。

她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是阿笙的错……”本想与担心自己的阿笙道歉的夜千尘，感受到那温暖的手在抚摸自己的脸，反驳道：“不是的……我不该打架的……”

竹笙的手轻轻地勾勒着夜千尘那稚嫩的容颜，温声道：“还痛吗？”

那渴望的温柔，让夜千尘的心又暖了起来，他的眼角似乎有点湿润，道：“刚刚还很痛的……现在，没有那么痛了。”

“明日煮些好吃的补补身子，今日就好好歇息吧。阿笙就在公子身旁……”

“嗯……”

“不会走开的……阿笙就在身旁……”仿佛忘记了要反驳的话，在一阵一阵的暖意下，夜千尘念道：就在身旁……渐渐觉得眼皮有点儿沉，遂也睡沉了。望着两个孩子睡熟过去，竹笙并未发觉自己的嘴角稍稍上扬了。

第二日，两人在睡饱了之后也开始继续接受君黎的训练。虽然身上还是带着伤，但是君黎对他们仍然非常严苛。

之后的几日，两人便开始学习剑术，从挥剑动作开始学起，“抽”“带”“提”“压”“挑”等，每个动作练习不下百次，练得浑身大汗仍要继续练。期间，也会让两人练习跑马桩。对于初次面对的木桩，两人一开始练习还会经常摔得鼻青脸肿，后面渐入佳境，就被蒙眼练习。练习的内容，一天比一天还要多，适应了一天，第二天就会更加严重。

每日，身体如被重石碾压般，酸痛无比，手脚仿佛不是长在身体上的。何竹笙每日能做的，就是准备好膳食，让他能尽快恢复过来，继续投入第二天的学习中。确实，练武并不是像夜千尘所想的，这般容易。其中所付出的除了汗水，还是汗水了。所以，他仍会在期间抽时间练习挥剑动作，走路也会注意气息的流动。虽然疲惫，身体也渐渐在适应中缓和过来。

终于，在半年的练武中，两人的剑术和轻功都有了颇大的进展。于是，在这一日君黎就开始安排更为艰辛的任务给他们两人。

君黎依然一身黑衣，他冷漠地看着身子骨已与之前有了很多改变的两人，道：“到南边的山林里，找到这个东西。”言罢，便将一根上端为赤红色的白毛递给二人。

君邪眯缝着眼睛，到：“这……”

君黎凛冽的眼神扫过去，两人不再吭声，颔首表示“了解”。接过了这次任务的“毛发”，君黎就再次消失在两人的眼前。

“善丹兽？”在关于青丘岛的一些书籍中，夜千尘曾经看过关于善丹兽的一些描述。“岛之南，有兽焉，曰善丹。其状如狐而九尾，其尾如雪如血，其音如婴儿，能食人。”

“兽上取毛？”君邪想着这拔毛的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想着这从未听过的兽名，应该是难对付的东西。夜千尘对这传说中的兽，忧心忡忡。成则生，败则亡。这次君黎给两人的任务，着实考验两人呢。

还没等夜千尘说话，君邪便动身往岛的南部跑去。也不容两人忧心了，既然任务下达，除了完成还能做什么？于是，他便跟上了。两人因为轻功已略有进展，稍动内力，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他们深吸了一口气，就走进山林，开始这次的任务。

夜府。

江月年正在处理刚刚上交的卷书，便看到了身旁黑色的身影。他抬头，问道：“如何？”

来人直截了当地回应道：“安排了去拔善丹兽的一根毛。”

江月年愣了愣，道：“这般快？”

“既要成为城主，便要这山中神兽首肯。这也是迟早之事。”

“也罢也罢。”江月年苦笑，看来君黎也等不及了。“还有几年……日子竟已过得这般飞快。”他也想让夜千尘能像同龄孩子般，无忧无虑地度过这个年纪。但命定之事却不能任由自己左右。日子赶得紧，还有很多事没有赶在那一日来临前处理好，总得狠下心来的。他长叹了一口气，便挥了挥手。

君黎离开房间后，看着这忽而变得阴沉的天空，道：“这天，也快要变了……”

苍空忽而转阴，呼啸的风声肆掠地拍打着树杈枝丫，发出“呼呼”的的声音。疾步在林中的两人，也察觉急变的天气。君邪本就不爱多言，性子更是如君黎般阴沉冷静，两人这次的任务就在寂静中紧张进行。

这南边山林，树木繁盛，也占据了青丘岛约一半的土地，要一日便走遍这里，对于成年人也甚是艰难，更何况两个稚龄孩童。此刻的天气……更是变幻莫测……这仅仅是要考验两人吗？小小千尘不禁想起君黎略有探究的眼神。

不会如此简单……

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了，看到的除了整天蔽日的参天大树外，绿茫茫的一片植物，就没有什么了。本想从一些足印，草木痕迹来寻找善丹兽，但除了两人留下的脚印就看不到什么可供参考的东西了。这犹如大海捞针的寻找，渐渐地蚕食两人的耐心。终于，一直冷着脸的君邪终于提出了分开寻找的建议：“分开找，可以扩大寻找的范围。”

虽然在这广阔的树林，两人不应该分头行动的。但如今这样的情况，分开找可能更有机会找到善丹兽，所以不作任何思考，小小千尘就点头应同了这个建议。

难得达成一致想法的两人就在一条十字交叉小道里分头行动了。

根据一路上的观察，现在所走的方向应该是继续往着树林的南方走去的。天色愈来愈暗沉，仿佛下一秒便迎来倾盆大雨般。从前这样的时候，阿笙准会将他赶回房间，担心这天气让他不小心感冒了。希望这次晚归，阿笙不会太担心。小小千尘不由得叹了口气，又不容停顿地继续了自己的任务。

“轰隆隆……”黑云压城城欲摧。乌黑的云层不时闪过一道一道的闪电，伴随着那震耳欲聋的响声，一场大雨很快便会来临。青丘城的街道人烟稀少，渔民更是早早就收了东西，做好一切的预防措施。

竹笙也赶紧将晾晒的衣衫床被抱回了房间，将窗都关得紧紧的，会被吹走的东西也赶紧收起来。做好一切预防的措施，她一脸担忧地望着意欲下场雷雨的天空，自言自语道：“公子……怎么还没回来呢？”

心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更是非常担心这次君黎会让他学习什么，也许会让他们在暴雨下练桩？唉……想想这些日子，君黎折磨人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每次都会让他伤痕累累，筋疲力尽。新伤叠在旧伤上，身体总在难以缓和的状况上。才五岁的的人儿，身子骨还弱得很，这样的日子，何时到头？今日感冒了，又如何是好？唉唉……竹笙不由得忧心忡忡。

恰好处理完西苑事情的林大嫂，拿着一盘晒好的果子过来找竹笙，就看到惆怅地不断叹气的竹笙。

“阿笙……你又担心公子了？”听到林大嫂的声音，她收起飞远的愁思，缓缓地转头望向林大嫂。扯出一个苦笑，道：“公子从小便由阿笙带养，像亲弟弟，亲儿子般，如何不担忧呢？”

林大嫂对于竹笙的身世也不甚了解，她自己也很少提起自己的事情，但模样看这也不过豆蔻年华的女孩，却独自在夜府中做起奴仆，想也是无依无靠才卖身夜府吧。这些年来待公子如亲人般，像是将对亲人的思念都加在了公子身上，也是两人的身世也感同身受，才让她与公子这般亲密。理解两人之间的感情后，林大嫂也好声劝了劝竹笙，道：“亲人久久不归，确实难以不去担忧。但公子怎说也是青丘岛未来的主人，君黎大人怎也不会下狠下要主子的命的。阿笙，你且放宽心了……虽我也不怎么赞同对年幼孩童这般严苛……但这府里的事情，也不是我俩下人可参一脚的。”

虽说夜千尘将会是青丘岛的城主，但因为出生便使其母身亡，令其父恨之入骨，鄙之弃之。这尴尬的身份，让城中不少族人都不认可他，甚至将他视为灾星。因此，他一直不曾在重大宴会出现，像只躲藏在黑暗中的阴影一般，孤独寂寞地不受外人所重视。江月年这些年也许就是为了让他能光明正大地成为城主，私下一直训练着他，甚至让暗阁阁主这般历练他。

林大嫂言下之意，便是觉得下人对主子的不应干预太多，更何况如今公子的身份尴尬，想要让大批人马去找他回来更是不可能的。只能相信江城主对自己外甥不会这般狠心。竹笙也只能收起这满脸的愁思，感谢地浅笑道：“经大嫂这一番关心，也好很多了。谢谢您了……”

林大嫂将手中的干果递给竹笙后，寒暄几句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