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酒,龙胆花 · 彩塑,雀斑女孩

2019-01-16  本文已影响0人  晚南薰

    我在读的学校是一所美术学院,虽说也算是省内名校之一但父母并不支持我上这种大学,不仅学费高昂而且认为是“不务正业”的学校。也许是环境影响与性格驱使的原因,从小就对泥巴有种特殊的情愫,土混合着水能够在手中变换不同的姿态,脑中想象的事情仿佛都能够具现出来,手中掌握着世界,世界在手中转动。加之进入雕塑系后,这种想法愈发强烈,不单单是组成大地的泥土,笔直的树木,沉重的石块,冰冷的金属,都能成为夺天之巧。

    那晚返校的第二日,便有许多人同我搭话,我也略为紧张的好好回应他们的问候,要说以往并没有这种情景,我的存在仿佛被现实抹去一般,流转在校园时空的缝隙之中,不可观测。也因为醉酒的原因,舍友的关系使我在班里的印象有些转变,“他这么有趣喝醉会胡乱说话”“脸红的脸好可爱”“原来并不是冷冰冰的样子”等等之类的传闻,但那晚做了些什么完全想不起来。

    我提前跟兼职的店长打声招呼,下午没有课今日会早些过去,便匆匆骑着自行车赶到打工的店里。店是一家西快餐店,离学校稍远但胜在时薪稳定,每月也约有2000元,偶尔会有奖金能有2500左右。刚好到午间用餐的高峰期,心思要充满干劲的开始工作,却意外频频,可乐打翻在地,炸制出来的薯条放在油里太久而变焦变黑,清洁桌子却把客人没有吃完食物的盘子扔进垃圾箱里。

    “小灵今天是不舒服吗?”一只修长而微凉的小手在我的额头上轻轻触碰,“好像没有发烧,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店长是位知性且有威严的成熟女性,性格却意外的包容,无不能感受那份亲切感。

    “昨天宿醉回来好像头有些沉沉的,不好意思店长。”我诚恳的道歉,清楚并不是因为酒精的原因,而是昨日在脑海印下的梦幻感挥之不去。

“今天就早些回去休息一下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我向店长道了谢,夕阳渐消,便骑上自行车返程,期间在回去的路途中好几次因分神而差点被机动车撞到,不仅是因那竖琴女孩奏出的金色闪光,那是一道能让我遇见绚烂世界的裂缝,给偏安一隅的自己打入一针强心剂。

    工作坊空无一人。

    工具箱藏在画板之内,这些画板是偶尔会有速写的学生在这练习放下的,可却都基本堆了尘,怕是进来速写一次就随手扔在这里,下次想再来练习却认不清那块是自己的,便每来一次带来一块。我随手抽了一块画板,黑板上有几张被吸磁夹住的画纸,尚有些空白,便用铅笔把要捏出的型态画出草稿。其实脑子里已有大致的概况,作出草稿是以免忘记,有些细节也需要用文字来反复推敲,颜色的调配比例,缩放的比例以及物件的细节刻画等。用易折弯曲的铁丝勾勒人体的躯干姿势,附之粘土,用木质的刮刀加减形成直观的四肢与头部。

    待我将细节刻画好之后教学楼内的灯光只剩我所在的教室里,门卫催促过几次也放弃打扰我,在监控室内喝酒——毕竟深夜还在这边的除了偷情的学生情侣外也就只剩我这种通宵赶制作业的学生,在他看来。我把制好的小人放回箱子拿走画纸,熄了灯便回了宿舍。

    “今晚回来的比较晚啊,兼职吗?”

    “不是,在工作坊里。谢谢你昨天请我喝酒。”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是店内的工作服,衣服沾满了颜料与尘灰。

    “不用客气,这是回礼啊。赶来周的作业吗?”

“也算是吧,”我把上衣脱下随手搭在凳子上,“这附近有什么好的材料店吗?颜料石膏粉之类的。”

    “颜料的话城南有一家‘天彩坊’,自行车只要十分钟,石膏不太清楚。”

    我默默点头拿上衣服进了浴室,把换下的衣服塞进桶里,皮肤洗到有些发红,蒸汽充满浴室才出来。

    第二日一清早翘课赶去天彩坊,到城南时发现十点才开门。我有些懊恼,不是因为店主太过慵懒没开店而生气,是不明自己为何做事如此急匆,世事尽是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只占其一。

    等到整十时店便开了门,像是掐着表一样精准,没有少一分或多一分。挑选好所需要的颜料,便回了学校,时间还剩余一节课左右,思量一会还是先去食堂解决午餐——做事应当有头有尾,翘课也不例外。一下午在工作坊只做了一个竖琴,也单单是个素胚,对自己的上色技巧实在没有太大的自信,也调制不好自己想要的颜色,纠结良久还是放弃继续制作下去的打算。

    如此三天,也只为抚琴少女的素胚上色完成,颜料用了大半,大部分都是在调制时被我挥霍完,竖琴立柱的颜色却总是调制不好。接近被照射下的苔藓绿,闪耀着金黄的同时又有些暗沉,像是铜管的锈斑布满秋日的爬山虎,爬山虎从纹路上行走,死物上充满暮气,却暗藏生机。

    “啊,这儿有人……请问我们可以在这画画吗?”

    “请便。”

    “这个好漂亮,这是什么?”

    “泥塑,”我放下画盘,回过身看,“你是那天晚上被送花的……”那晚对酒吧最后的记忆就是那意大利少女献花的时刻,和被起哄的触肩发梢与圆润脸颊的微胖女孩。被献花并不无道理,稍近距离观察脸上浅薄的小雀斑,配上苹果肌上的润红显得独特一份青涩。

    “啊,树情酒吧…吗?怪不好意思的。”午后的太阳尤为强烈,照射进来的光线显得女孩的脸庞更加泛红,就像是命中注定相遇那般光景——如果只有两人。

    “你们是这的学生?似乎没有见过你们。”

    “我们是造型学院的,今年刚入学,我是油画系,她是版画系,学长多多指教噢。”与雀斑女孩不同的羞涩,长马尾少女有着这个年龄段应有活泼与灵动,要是将她们比喻成水果,一颗是尚挂在树枝未成熟的小青柠,一颗是饱满滴下露珠的热带橙。

    科罗娜。

  脑海闪过像是一张张连环画,最后定格在那晚塞满青柠檬却滴酒不剩的酒瓶上,包装上面是大写‘CORONA’。

    “那我们就是同一个学院了,我是雕塑系的。”

    “学长是在做作品吗?我们能看一下吗?”

    “请便。”

    “学长那晚也在酒吧吗?这是那天弹琴的外国人吧。”

    “小靖,别乱动学长的东西,这是好不容易做好的。”雀斑女孩微微拉了一下长马尾少女的衣袖,低头下的眼睛在偷瞄观察我的神情。

    “没关系,已经是做好的不要用力摔就行了,就差润色上去,但这个竖琴的立柱总是配不好想要的颜色。”

    “学长我们能帮忙吗?她画画很厉害噢。”

    “如果可以的话可帮大忙了。”

    长马尾少女在我身旁坐下,雀斑女孩犹豫一会也便坐在长马尾少女的身后。我将剩余的画笔递给她们,长马尾女孩拿过颜料便开始在素描纸上挤下。

    看着她将不同的颜色混合,被染色的纸张剩余的白色只有四边,中心处被多种颜色反复混合逐渐变成了褐色,颜色呈现出像地球结构的状况,中心无法深测的内核,一圈圈地震波般的外核,地幔,岩石层,颜色也彰显相宜。

    “加些蓝色。”

    “好像加的有些多。”

    “那就配点白色进去。”

    “暗金纹理怎么办?”

    “到时候再铺一层就差不多了。”

    一来二去,想象中的苔藓绿在两名少女的帮助下渐渐靠近,把握形态与掌握颜色配比想必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制作一幅用颜色表达的画作,色彩就是画者与外界沟通的金色闪光,呕心沥血之下赋予生命,使其拥有情感,再呈现世人。呱呱坠地,被不同的画师添上不同的色彩,被不同的造型家刻造,再予以褒贬,历史诞生了。

    待竖琴上色完成,为表示感谢,由我请客邀请她们到附近的餐馆吃饭,不选择在食堂是怕熟悉的人看见,再来食堂的菜色并不合我胃口。最终在离校门一公里处的地方进入一家韩式炸鸡店,各自点完主食之后我又再点上两份蔬菜水果沙拉。

    “学长,下次一起去喝酒好吗?下周四想再去听琴。”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还要做一个雕塑,怕是来不及。”

    “那我们也一起帮忙好了,可以吗学长?”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不会啊,我们很闲,作业也做完,对吧,小小?”

    “啊……可以……我随便……”

    说罢我们便交换微信与姓名,说起来她们与自己的名字却不太相符,‘靖’无安静之举,‘晓’又无拂晓之意,如七月骄阳,如八月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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