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 逛花灯

大概从一九八五年开始，我们这里每年元宵节都有灯会。晚饭后，家家户户成群结队去看灯，那场面真叫一个热闹非凡。

灯会通常选在最繁华热闹的街道和广场举办。警察早早封住主要路口，禁止机动车进入。天刚擦黑，人们就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小夫妻抱孩子的，恋人一对一双的，全家老小齐上阵的，少年少女一大帮的......而我，每次都是一个人。

爸爸脑血栓来不了，我妈没那心情，哥从来不带我一起玩，嫌我这个妹妹碍手碍脚。看着别人拉着伙伴扯着横排在人潮中挤着、笑着。我身不由己地在人海中漂浮，像球儿一样被推来挤去。用这样的方式分享一点别人的热闹，也好。

那一年，我十六岁，喜欢上班里新分来的男孩。他的性格就像当时最热的电视剧《射雕英雄传》里的傻郭靖，善良敦厚、老实巴交。我自比黄蓉，聪明伶俐、古怪刁钻。

电视剧里的蓉儿嫌看花灯的人太多，败了兴致，就装成麻疯病，把别人全都吓跑。只剩下她和郭靖独享其成，这件事儿最对我的脾性。

我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那个心目中的“傻郭靖”一起去看灯。最好可以拉他的手，要是他实在不愿意，那不拉也行。只要他能陪着我一起被挤来挤去，我就不孤单，并且偷偷地快乐着。

可我不敢去装麻疯病吓唬人，更没有胆子去向他轻轻地问一句：“嗨，一起去看花灯，好么？”

那年的灯会就在他家楼下的广裕街。一个晚上，我整整逛了六遍。没怎么看灯，一直在看人，尤其他家的方向。“这么好看的灯会他一定会来吧，我要怎么样装作偶遇才显得比较自然？”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排练，直到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去，那个期盼的人影却从未出现。满怀失落地回家，那些五彩缤纷的花灯，此刻在我眼里颜色尽褪、只剩惨淡。

没有人能想像如我这样的人，会一头陷入暗恋。我自己也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小时候被我宣布喜欢的人，要是敢说不喜欢我，那就先打他一顿再说。喜欢我的也得打，因为讨厌他们在我后边粘着。

也许无论怎样刁钻的女孩子，一旦遇到真正喜欢的人，都会如我这般完全转了性子吧。从此我再也不会大声说笑，打东打西，从一个假小子彻底变成个文文静静的大姑娘。

许多年以后，“傻郭靖”成了我的丈夫，我却从未向他提起那场关于花灯的糗事。但是，每次正月十五，只要有灯会，我一定拉上他去看。

拉住他的手紧紧地，再咬上一口他买的糖葫芦，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