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当年
姥姥是最爱干净的,从有记忆以来,姥姥,就整天的拿着抹布,这擦擦,那擦擦,没有闲的时候。在她看来家里总是有不干净的地方,现在想想姥姥可能就是有一点点轻微洁癖。小时候的家具都是带有腿的,离地半尺,爱干净的姥姥,让妈妈买来白的确良,做成小布帘。一到过年的时候,洗这个东西的任务就是我的了,因为我平时干活又快又好,平时也是我洗这个东西。可是,我真是特别讨厌这个活,因为白色的的确良太难洗了,大冬天的,小手被凉凉的水和洗衣粉刺激的又红又肿,可是,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上面的水渍,有一年好像洗了五六遍,妈妈才勉勉强强的放过我,到底可能她认为我第一遍和最后一遍没有什么区别,就是看见我确实努力了。
姥姥还爱抽烟,那个时候香烟几乎没有,我就负责给姥姥卷烟。过年的时候更要卷出多一点的烟,因为亲戚来拜年,也会抽上一两支,大人们一年不见了,好不容易有个拜年串门唠嗑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卷烟上的,所以这也成了我的功课,因为我卷的最好,因为从小就各色(东北话,小脾气),还特意跟一个表哥学怎么样卷好烟。每每这个时候姥姥都是最容易说话的,平时她都是对我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因为我从小就长得又瘦又不可爱,跟白白胖胖的姐姐和活泼可爱的妹妹相比,我啊,这个脾气又倔又爱哭的孩子就格外的讨人厌。姥姥出身在一个地主大家庭,有一双特别巧的手,做什么东西都特别完美,连烙饼都是一样的圆,据她说,过去的媳妇要求炕上一把笤帚,炕下一把扫帚,意思说屋里屋外都得拿得起,也就是会干活,还要干得好,估计都从小到大都受过训练。高兴时候会给我们用彩纸剪出一个捧着桃的猴子,每当这个时候求姥姥给我剪猴子,姥姥也答应特别痛快,平时是不敢提的,因为这个地主家的小姐每天都是相当的严肃的,同学们都不敢来我家,都说怕我姥姥。可惜每年都要到几个猴子剪纸,到现在居然一个也有留下,是为憾事。
姥爷是略小一点地主家的老儿子,他出生以后,家里已经不是那么好了,五二年以前家里的房子是一直到南街的,从北到南整个胡同都是我家的房子,后来土改给分了,姥爷后来跟着爸爸妈妈把日子过好了,动不动就跟邻居说,你们家房子都是我的,哈哈哈。好像多亏房子都是别人的了,不然文革时期就挨整了。不过这样的话还真说有用了,那时候邻里邻居的都厚道,结果我十三岁的时候家里翻盖新房,东院的邻居就主动把自己家西屋给空出来给我们住,还记得人家的黑白电视那天演的是天仙配,说的是七仙女被带离董永那段,一个古装美女哭得肝肠寸断梨花带雨。
姥爷小孩子心性,娶了姥姥就一门心思养家糊口,家里的事全是姥姥主张,这也导致了虽然在农村,我家却是女权主义,当然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后来也是因为这个我们一家吃了亏,以后再说吧。
姥姥一口气生了七个丫头,据说妈妈上面有一个儿子,偏偏也属虎,姥姥姥爷也是虎,好像父母命太硬,不到七岁就没了,后来再也没有儿子。所以,据说,当年妈妈爸爸不从赤峰松山回来支撑门户,姥姥她们一家就让村里人给欺负死了,因为没有儿子,这在农村是万万不行的,这是没有继承人,难听话就是绝户。爸爸妈妈是两个家庭里的人才,双双都是领导,爸爸不得已回来当养老女婿,自己的家庭确实受了很大影响,除了四叔当兵吃公粮,三叔还有几个姑姑都落到农村了,没有沾什么光。反而是妈妈的姐姐妹妹,包括家里的孩子,都照顾了。姥爷晚年的腰板儿也硬起来了,颇有一点气势了,尤其是姥姥没了以后,年年折腾,工资自己拿着,猪蹄不能吃上一顿多出来的。
哎,不管怎么着,我们姐妹们三个是在姥姥姥爷跟前长大的。小时候,妈妈一心扑在工作上,是我们当地的中心小学校长,小时候傻乎乎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老师都对我那么好,因为我虽然学习好,但是确实没有一副着人稀罕的外表,一直高高瘦瘦的,冷冰冰的,一副很高傲的样子。其实在大人的尤其是姥姥嘴里,说我最丑,估计小不知道怎么样去面对这个事实,更不知道还有女大十八变这个说法,所以用傲气和冰冷掩饰极端的自卑。
因为学习好,我还是三道杠,学校的播音员,二年级的时候还被评为自治区级三好学生,去大连旅游半个月。当时老师告诉我的时候,整个人都跟坠入云端一样,飘飘然的就回了家。从大连回来以后,因为换水土,一向皮实的我感冒了一个月,连入少先队戴红领巾都是妹妹帮忙的,那个时候一般人可是入不了少先队的,我是第一批,妹妹是后来大家一起都入的,记得妹妹把红领巾解下来还我都挺不情愿的,好像要哭了。红领巾可是很宝贝的,天天回家要平平整整的压在枕头底下的,有一点点折儿或者脏一点点都心疼得不行的。
哎,童年,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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