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率真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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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真是天性,难得是知世故而不世故;历经千帆,依然率真。对人赤诚热情,对事专注纯粹,率真可为我们生命最温暖、最烂漫的底色。
率真的意思很简单,就是直率而真诚,心地坦荡,言语无忌,诚恳不虚假。而丰子恺在《一辈子率真》一书中给出了以上他的解读,也赋予了他的文字温暖的底色。
丰子恺,现代漫画界先驱,散文家。他的画作流传甚广,多以儿童作为题材,幽默风趣。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一个意境,很有现代感。他的散文多是日常生活小事,用孩子的眼光看待这世上万物。代表作品有《缘缘堂随笔》,融童心和禅趣为一体,既真率自然,又妙趣横生。民国时他的漫画与散文就是小学课本的常客。
《一辈子率真》就是一部丰子恺的散文与漫画的合集,其中有二百多幅精彩漫画,一百多篇精选散文,可赏玩可珍藏,闲时时常翻翻,总能令人放松心情,博君一笑。
漫画一词虽然起源挺早,但最初人们的习惯是称这类作品为“讽刺画、卡通、幽默画、滑稽画”。在国内这个词来自于丰子恺的首创,从报纸上发表他的第一幅作品《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就开启了漫画领域的时代。
漫,有着随意的意思,漫画也就相当于绘画方面的随笔、小记。欣赏作者的漫画作品就会明白,许多小画都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童趣,放在眼前会不经意地错过,随意拈来随手涂抹就能撷取一片落英,芬芳缤纷了这世界。
平等看,很平常的一幕生活场景,只是配以简单的“平等”,就有了不一样的意义与趣味。画作很是简洁,也有大量的留白,给人以极大的想象空间。老少咸宜,少的看了一目了然,哈哈笑着嚷道,“这不是阿花家的大黄吗?”不再少年心的看了也会心一笑,再看到点晴的画题,不定有什么往事在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涌动呢。
丰子恺的漫画多以毛笔勾勒出黑白的框架与线条来,有大面积的留白,你尽可以用想象来填充你的视觉空间。朱自清评价丰子恺的漫画,说它们“就如一首首的小诗——带核儿的小诗。”它能轻易地勾起经历中相似的生活场景,让人不由地咀嚼其中滋味。
看到这幅《爸爸回来了》,谁能忍住自己的笑意呢?是不是想起家中可爱的幼童?爱穿大人裙子的小公主,爱学老人弯腰走路的小淘气,被高跟鞋绊的一走一跟头的小狼狈。儿童的世界多么新奇啊,他们一心盼望着长大,殊不知自己才是被羡慕的那个。
爸爸回来了漫画中很多的人物形象,面目被他简单粗暴地随手点几下,让你无法细究眼睛鼻子的形状,但那轮廓又莫名地传神。网络上有个叫寻葱觅蒜的古风绘画者,与他这点有点相似,只有个脸庞的轮廓,没有五官的标识,网友称之为无面人。
这样的画,没有了面目表情,更多的关注在了场景与形态上,画面因而颇具动感。泰戈尔对此类情景评价说,“脸上没有眼睛,我们可以看出他在看什么;没有耳朵,可以看出他在听什么。高度艺术表现的境地,就是这样。”
而对于画友,他也有自己的独特见解,“无友不如己者,同时亦无友胜己者。”也就是与朋友要有这种旗鼓相当的对等状态,能够相互理解各自有关艺术的想法,能够相互欣赏并思索讨论。
“先生给你的是有形之教,朋友给你的是无形之教,所以你倘把有形的学费送给你的先生,应该把无形的学费送给你的画友。”是不是可以称之为论同频朋友的重要性?
丰子恺的画作童趣盎然,画面很活泼很朴实。他的文字也一样,率真可爱,以童心看童趣,语言纯真自然,充满了温情与趣味。
在《华瞻的日记》中,他写孩子们对于大人的很多行为表示不理解。小时候都害怕剪发,理发店里经常看到哇哇大哭的孩童,身边的人除了安抚就是责怪,而他把孩子的心理描写的细致生动:“我抱着深深的疑惑与恐惧,有谁同情于我的恐怖,有谁为我解释着疑惑呢?”
还得是丰子恺这样的有着细腻心思的人才能体会吧?对号入座想一想,自己在孩童时候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与意识?从儿童的视角来看成人的世界,这陌生的环境还真的有不能断绝的恐惧与害怕,而大人们从不曾在意孩童这点小小的心思。
他在《从孩子得到的启示》中写逃难的过程,在孩子们看来成了一种有趣的旅行:有着一大帮人,有着汽车,有着轮船,有着新鲜的一切。这一切都象是平时玩不到的游戏般新奇而有趣,而大人们却只沉浸于自己对这世道的忧心里。
“他能撤去世间事物的因果关系的网,看见事物的本身的真相。我在世智尘劳的现实生活中,也应该懂得这撤网的方法,暂时看看事物本身的真相,唉,我要从他学习!”有趣的人如丰子恺、汪曾祺者,皆可在苦难的人生里找到人生的价值,发现其中的真相,于无趣的生活中获得向前的乐趣。
在《野外理发处》里通过船窗看岸上理发的场景,把窗幻化成画框,画面中理发师成了一切的主宰,被理发的人任其作为,不得自由,简直如同被人玩弄指挥的傀儡。换一种角度看问题,视觉不一样了,世界是如此的不同,很颠覆以前顾客是上帝的印象。
平日里这种简易的理发点还是很常见的,草坪的一角,小区的门前,经常会有一椅一人就开张的理发生意。我特意地观察一番,作者说中国的这种理发艺术高雅又自然,高雅没看出来,自然倒是实实在在的,拎着菜的顾客顺便就坐下来了,小青菜与碎头发在凳子的一角和谐共处。看着付款的那个正襟危坐严肃认真地被摆弄,想到丰子恺的文字也不由哂然。
他说,“我的孩子们!憧憬于你们的生活的我,痴心要为你们永远挽留这黄金时代在这册子里。然这只不过像‘蜘蛛网落花’略微保留一点春的痕迹而已。等到你们懂得我这片心情的时候,你们早已不是这样的人,我的画在世间已无可印证了!这是何等可悲哀的事啊!”
站在孩子的角度,总是一心想要成长的。他一声声的发问,我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而所谓的成人看着孩子们发出这样的喟叹,真的是一种矛盾,对孩子早晚会失去的率真与童趣感到深切的悲哀与遗憾。
季羡林的散文也是朴实诚挚的,但他文字间是不动声色的淡然,可能是受学者的严谨作风影响,不表露他的情感波动。汪曾祺和丰子恺都被称为老顽童,汪的文字也是极有趣的,他的有趣在舌尖诱惑在自然界的花木虫草,其中蕴含着文人的疏淡与雅致。而丰子恺文字的最大特色除了朴实有趣外,就是童心童趣的映照。
他曾说过,“在得到一个主题以后,宜于用文字表达的就写随笔,宜于用形象表达的就作漫画。”因而他的作品就形成了文中有画,画中有诗的意境。他用直白的话语、简洁的线条,力求明白通畅地比照成人世界的虚伪与病态,直率与老成并存,因而暗含了人生的哲理。
朋友们对丰子恺有个评价:都说丰子恺的画好,其实他的字更好,都说他的字好,其实他的文章更好,都说他的文章好,其实他的人更好。在我看来,一个经历过时代变迁,又在运动中历经苦难,在种种生活挫磨之后还能保持一份洒脱一份干净,还能赤诚热爱生活,保有纯粹的童心,对人生有着新奇与梦想,这样的文字与漫画都是他人生的最好印证与写照了。
一辈子率真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