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生之困境，求人生之价值

围墙旁盛放的野花

谈及史铁生，大家可能都读过或听过他的经典作品《我与地坛》，这位在最狂妄的年纪里失去双腿的青年，如很多人一样，选择“从一个世界逃避去另一个世界(即地坛)”。

不过，这个陷入困境的青年，在地坛这荒芜的园子里，活生生悟出了一条精神出路，那就是知人生之困境，求人生之价值。

在地坛里，他终于想明白，生是一个既定的事实，而死也是注定的，那干嘛着急着去死呢？不如活着试试看。

在虽荒芜却不衰败的地坛里，可以说他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很多事物。

蜂儿如一朵小雾稳稳地停在半空；蚂蚁摇头晃脑捋着触须，猛然间想透了什么，转身疾行而去；瓢虫爬得不耐烦了，累了祈祷一回遍支开翅膀，忽悠了一下升空了；树干上留着一只蝉蜕，寂寞如一间空屋;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

我想，一个倍感人生艰难的人，能观察到这样的细节已是十分难得。而更为难得的是，他还观察了自己母亲和一个小女孩的命运，并且思考出自己的精神出路。

他观察了自己母亲的命运，这位既希望儿子去地坛走走，却又担心他呆太久会胡思乱想，因而无数次偷偷去地坛寻找儿子身影的母亲，这位聪慧而坚忍的母亲，终究没能活到她儿子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他也观察了一个小姑娘的命运，这小姑娘生得漂亮，却因弱智而被一帮家伙戏耍。看着小姑娘被她哥哥无言地带回家，史铁生感叹到，“无言是对的。”

因为，“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差别永远是要有的，不然这个同一的世界将会死气沉沉。而问题在于，“由谁去充任那些苦难的角色?又由谁去体现这世间的幸福，骄傲和快乐?”

似乎这二者之间只好听凭偶然，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那么，一切不幸命运的救赎之路在哪里呢?

要论救赎，还得先回到对苦难困境的认识上来。史铁生在《原罪·宿命》里说，“无论是正常人还是残疾人，人生就是苦海、原罪、惩罚。”但不幸的史铁生没有自怨自艾，他走的是整体关怀路线，他发现所有人都有三种根本性的困境：

第一，人生来只能注定是自己，人生来注定是活在无数他人中间，并且无法与他人彻底沟通。这意味着孤独。 第二，人生来就有欲望，人实现欲望的能力，永远赶不上他欲望的能力。这是一个永恒的距离。 第三，人生来不想死，可人生来就是在走向死。这意味着恐惧。

那面对这种根本性的困境，人类到底将何去何从?

史铁生苦苦思索出来的答案是“过程哲学”。一个只在乎过程的人是无法被剥夺的。当你实现着，尝试着，饱尝着过程的精彩时，绝境就被你逼上了绝境。

既然“无缘无故地受苦才是人根本的处境”，我们就不能指望着消除苦难，即使是上帝，面对如奥斯维辛集中营等苦难时也显得“苦弱”。在史铁生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超越苦难，超越困境。

有学者说，史铁生的悟性集中体现于他面对困境时对“宗教精神”的提倡，不过他的宗教精神并非具体的教条式的宗教，而是文初提到的“知人生之困境，求人生之价值”这样一条精神出路。

在他笔下，有明知石头推不到山顶还在尽力推的人，有明知琴匣里是无字白纸还扯着琴弦弹响一生的人，也有明知疾病无可治愈还一心求治的人……大概在史铁生看来，这些形象代表着人类在困境中的精神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