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太平广记选》之《稗边小缀·一》
《陈济妻》、《率然》两篇,出自《神异经》。此书旧题汉东方朔撰,晋张华注。一卷。《隋书·经籍志》(后俱简称隋志)列之入地理类。然而刘向的《七略》没有载入,张华本传中也不见有为《神异经》作注的文字,可以定其为伪托。《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后面都简称四库提要)说它:“观其词华缛丽,格近齐梁,当由六朝文士影撰而成。”这一推断是可信的。可惜选入的两篇较短,看不出“词华缛丽”来了。
《东方朔》一篇,两段,是从《东方朔别传》中摘引,此《东方朔传》,并非史书本传,亦小说家言,隋志曾著录,今已散佚。
《细鸟》一篇,出自《洞冥记》。此书又名《汉武洞冥记》,旧题东汉郑宪撰,四卷。共六十则,皆言神仙道术及地方怪异之事。考郭宪其人,光武时征拜博士,刚直敢言,当时有口号称赞他“关东觥觥郭子横”,不象个写志怪小说的人。按,隋志只写作者为郭氏,未写郭宪。鲁迅先生以为“六朝人虚造神仙家言,每好称郭氏,殆以影射郭璞。”看法极有见地。
《汉武帝》一篇,实际上即《汉武帝内传》的全篇(遗漏了元灵二曲及朱鸟窗一段)。此书旧题汉班固撰,一卷。隋志著录二卷,不题撰人。其内容有与郭璞《游仙诗》及葛洪《神仙传》文字事迹相合的,知道作者不晚于晋代。四库提要认为“其文排偶华丽,与王嘉《拾遗记》陶宏景《真诰》体格相同。”实际上本篇结构宏大,语言绮丽,虽多修仙一类陈腐之言,水平远远超出王、陶的作品。
《赵廓》、《园客》二则,选自《列仙传》。此书旧题汉刘向撰,二卷。记古仙人自赤松子至玄俗凡七十一人仙迹。其体例全同于刘向的另一著作《列女传》。倡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则说“不类西汉文字,必非向著。”按,葛洪《神仙传》序提到此书,知其一定出于晋代以前。或以为是魏晋间方士所著。内容简略,文不华赡,故事性不强,还是早期小说的风格。然其仙人事迹影响于后代文学作品者甚大。
《周翁仲》、《李叔坚》二篇,选自《风俗通》,此书亦名《风俗通义》,十卷,东汉应邵撰。据隋志载,全书三十一卷(其中包括录一卷),《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后俱简称唐志)都说是三十卷,可见今本已经不全了。作者写此书的目的,是因为看到古代著述虽然繁富,“而至于俗间行语,众所共传,积非习惯,莫能详察”,恐怕后代人对于这些“俗间行语”更加“迷昧”了,才有感而撰述。《后汉书》本传说他“撰《风俗通》以辨物类名号,识时俗嫌疑”。看来是多少偏重于记时俗风尚,又正之以义理的一种杂录类书。风俗一词,实际源于此。四库提要称此书“因事立论,文辞清辩,可资博洽。大致如王充《论衡》,而叙述简明则胜充书之冗漫。”选入的《李叔坚》记载犬的怪异事,显然不是真实的。但是,作者仍以之入书,因为当时文人信鬼神,信妖妄,认为都是世间实有的事。作者脑中还没有小说可以虚构这个概念,他要知道事情是虚构的,也许不写到书中了。应邵,字仲远,事迹具《后汉书》本传。
“白猿”一篇,选自《吴越春秋》。此书今存十卷,汉赵煜撰。隋志、两唐志皆云十二卷,可能今本已经不全。历代目录家列此书入“史”部,而“白猿”一则,小说气息实在浓厚。赵煜事迹见《后汉书·儒林传》。
《袁次阳》篇选自《后汉书》本传,《后汉书》人所习知,不赘述。
自《汉世老人》至《魏人钻火》三篇,选处《笑林》。此书旧题后汉邯郸淳撰,三卷。今书已佚失,鲁迅先生辑入《古小说钩沉》中。邯郸淳虽生于后汉,著此书时当已入魏,《魏人钻火》篇开头一句“魏人夜暴疾”可作证明。鲁迅先生论此书,“举非违,显纰漏,实《世说》之一体,亦后来诽谐文字之权舆也。”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引《文心雕龙·谐讔》:“至魏文因俳说以著笑书”,认为笑书即是《笑林》,邯郸淳,一名竺,字子理(见《后汉书·曹娥传》)。
以上,为旧录所认为的汉魏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