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和性别没关系
01
大二暑假,我和琦穷游了一个月,大理丽江香格里拉德钦雨崩。路上遇见很多人,听了很多故事。将近四年,我记得最清晰的,却是坏猴子。
那天夜里,在沙溪四方街,千年古树下,他告诉我了一个秘密。
在大理叶榆路,我们找到一个的民宿,价格很低,一个床位20元。民宿老板是梁叔,他说:“这个房间有三个床位,已经有个男孩子住进去了,你们两个姑娘介意吗?”
面对大理动辄上百元的客栈,我和琦看在床位20元的面子上,只好妥协。推开门,一个男孩子,坐在床上,安静专注地看书,没有抬头。
我们放下行李,去了人民路。 大理古城,到处飘荡着痛仰的《再见杰克》,摇滚而又深情,动感而又慵懒。旅人们将从各处淘来或手工制作的小物品摆在地摊上,创意饰品、风情披肩、蜡染扎染、原创CD、自制明信片。
中途,琦说要回民宿拿点东西,我就自己逛了。
有一个福建姑娘,独自搭车到大理,为了积攒去西藏的路费。把自己拍的照片印成明信片,在大理街上出售。我买了三张明信片,泸沽湖、洱海和喜洲。
天渐渐黑下来,琦回到了我身边。忘了因为什么事情,我和琦边说边笑,很开心。结果,我看到旁边有个男孩子也在冲我乐。我很纳闷,我们笑我们的,你为什么笑啊。
琦说,这是我们的室友啊。突然有点尴尬,刚才都没有认出来。有一个男生做室友,听起来好像怪怪的。
**熙熙攘攘人群,流光溢彩的灯,他转身问:喝过坏猴子酒吧的黑啤吗? **
琦打趣说,我们可是好姑娘,不去酒吧的。
没去过坏猴子,相当于没有来大理。他很认真说。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有点意思。我们点了三杯黑啤,25元一杯。我喝着好苦啊。坐在灯光昏暗迷离的酒吧里,外国歌手正在歇斯里底地狂喊一首嘈杂的英文摇滚歌曲。
而他淡定地抬头问:能喝出玫瑰花的味道么?
我心想,他可真奇怪,这么苦的啤酒,怎么尝出玫瑰花的味道的。
结果琦只尝一口,就不喝了。她说25元买的,不喝太浪费了,非要让我喝掉。我就憋着气连喝了两大杯黑啤。哎呀呀,苦的不得了,肚子也很撑。
后来,我们给他起了外号,坏猴子。坏猴子是两国混血儿,深圳大学声乐系的学生。
每个温柔夜,都藏你伤悲02
夜晚,回到民宿后,坏猴子在二楼的阳台上,坐着吸烟。
他说,在去西藏的大巴上,突然遇到了泥石流,眼睁睁看着前面的车被卷进去,消失不见了。自己却逃过一劫。那时候的他,竟然还有心情,淡定地拿出手机拍照。
夜色浓郁,凉风走过,他侧脸青涩,绒绒的头发微卷,深吸一口烟,吐出一圈圈袅袅的烟雾。
他的神情淡然至极,不像是死里逃生过的人,倒像在别人编造的故事。
他说,我从不看重生命,但我信命。右手夹着烟,狠狠吸了一口。一个可以在危难的时候,却不在乎生命。直觉,有什么东西,郁结在心,他活得不快乐。
第二天都九点了,坏猴子赖床不起。我说,快起床啊,该去吃早餐了。
他说,还不如睡觉,都没钱吃早餐了。
什么?你没钱吃早餐了,昨晚还喝了一杯25元的啤酒?不可思议。
他说,饭可以不吃,酒不可以不喝啊。
我说,这什么破理论?我请你吃啊,不就一顿早餐。
我们在一个很热闹的小摊上,点了三碗豌豆粉,加了香菜和油条。坏猴子吃的很开心,边吃边说:姐,你真好。他比我小一岁。我说,可别喊我姐,我可担不起。以后没钱你怎么办呢?他说,我联系了朋友,一会儿给我打一百块钱。
云南最喜欢哪个地方?我问。沙溪,因为很安静。坏猴子答。于是,跟着他,绕了九曲十八弯的山路,踏进一个宁谧的古镇。
人世间,最难辜负是深情03
在大理,多次让坏猴子唱歌,他都闭口不唱。严重怀疑,这个声乐系的孩子不会唱歌。
在沙溪那晚,我在客栈里憋的头疼,就一个人悄摸出来闲逛。
四方街上,有棵千年古树,我站在树下,敬畏岁月的力量,想着这一千年来,究竟人世发生了多少千转轮回。
然后,就看到坏猴子过来了,提了两瓶啤酒,风花雪月。彼此沉默,只喝啤酒,没有说话。
我终于问了疑惑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快乐?
这个问题,搁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觉得很矫情。
可是他反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内心郁结的人,身上有特质,再怎么大笑也掩饰不了。
然后,坏猴子给我讲了他的故事。
他说七年前,他喜欢了一个人,叫木子。下学时,木子会等他一起,坐在公园的草地上,谈理想和人生。他想和木子一起生活,一起坐地铁回家,一起去超市采购食材,他做饭木子洗碗。这是他向往的人生。每周末,他们都去游乐场,这是可以任性放松酣畅淋漓的地方。
后来,他们一起来到了云南。木子说很爱云南,因为这里有平和安静的力量。他们也曾在沙溪这棵古树下深夜谈心喝酒。虽然木子比他大三岁,但他不介意。
他爱木子的一切。外貌,谈吐,气质,气味。是的,那个时候,木子是他的一切。
然而,后来木子离开了,去了欧洲。
我说,为什么呢?
坏猴子说:因为我们追求不一样,我想要田园生活,木子想要高级的精英式生活。整整七年了。思念,夜夜绕心。没有木子,要生命做什么。这些年,我每年都会来云南生活一个月,这里,有我的命。
听了他的话,深吸一口气,真得有人爱你如生命。肤浅的我,本能觉得木子应该是很美很魅力的人,否则何以让人付出如此深沉的爱。
于是,我问:这个木子姐姐一定很美吧?
坏猴子看了我一眼,定定地说:不,他是个哥哥。
恍惚一瞬,不知如何作答,猛喝一口啤酒,压住了神儿。我的大脑呆滞,就像潺潺河流突然被冻结。这时候,忽然飘来了倾盆大雨。
沙溪的夜,没有星辰和月色,我们躲在街道的屋檐下,望着天地人间的漫泼大雨。一瓶啤酒,一包烟,他开始唱歌,中文粤语歌,歌声像雨一样,不愿停歇。
他对着冷雨,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烟,酒,歌,是我最享受的状态。”我知道,还少了一个他心心念的他。
彼时年少,思想未开,一直觉得只有异性才可相恋。
可是那次,看着他真诚地讲述他的故事,他的木子,他的爱,深深觉得,世间的爱,太广阔,太深沉。
而我太狭隘。
我们最爱的地方,可能不是因为它美,或许是因为和某人相遇结缘于此。我们最爱的食物,可能不是因为它的味道,或许是因为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
回到最开始相识,才知道坏猴子看的是什么书。竟是仓央嘉措的诗歌。
精致的中文和如画般的藏文写着深情如井的句子:
爱你如生命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
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
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
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04
沙溪过后,我们就和坏猴子分开了,他飞回了深圳,我和琦继续周游。在我抵达雨崩的某个夜晚,接到了坏猴子的电话。他问我近况,我随口说说自己的窘迫,身无分文了。
他说,把你账号给我,我给你打点钱吧。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相遇不过三四天。然而他却要给我打钱。我惊讶于他的善良,但拒绝了。我不想让金钱成为我们之间的累赘。
我们这一生,要经历多少陌生人,要听取多少故事,才能丰盈度过。可如今,我都忘记你真实的名字了。
却依然记得,你说:我爱他如生命。你坚定的神情,如同朝圣。
走过山川湖海,踏过大漠秋月,再没遇见如你一般深情的人。
你说,木子经常用圣罗兰黑鸦片香。所以,你买了好多瓶,却一次也没有喷过。你看着它们,就像有所指望。
后来,我逛商店试香时,挑了YSL黑鸦片,前调氤氲深沉。
店员是个高挑的阿拉伯姑娘,她问:是送人吗?
我说,不,是想起了一个人。
试完了YSL所有的香,唯独这个,最浓烈。
我有一碗故事,
你有一湖酒吗?
愿你出走半生,
归来仍是少年。
@她在非洲漂
(无戒21天日更挑战营2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