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鱼风波
01
过了腊月二十，人们就开始慌年了，一些小巷里开始时不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身影越来越清晰了。
天增岁月人增肉，家家户户买菜买米买水果，买花买画买春联，好似慢上那么一点点，就会被大部队给拉下，少了迎春接福的热闹劲。
腊月二十四，一起扫房子，继续为过年做准备，小雨家也不例外。
吃完饭小雨的小外甥跑来玩，“大姨，外面下起了雨夹雪，路上都结冰了，天儿可真冷，不过再冷也要跑来和哥玩儿，一开学，哥就又要离家半年呢。”一席话说得大家笑了起来。正说呢，老公想起来，厨房有条鱼还没杀呢，就对儿子说：“你下去把鱼杀了吧，拿上刀和剪子，一会儿就好了。”
“爸，你逗我呢，外面下那么大，天又黑着，咋就要下楼杀鱼呢？”儿子呆了呆，不相信地看着他爸。
“没杀过，才让你学，都上大学了，连条鱼都不会杀。我上小学三年级就啥都会干了。”当爹的同样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儿子。
“可是，爸，天又黑又冷，手一会就冻僵了，我在家里厨房杀吧。”儿子的口气带了点请求。
“在家杀鱼，满屋子都是腥气，下楼就有路灯，一会就干完，这么点儿活还推三阻四。”当爹的不愿意了。小雨连忙打圆场，“儿子头回杀鱼，就在家里整，有热水，还亮堂，别把难度一下加码加那么高。”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老公的声音一下子挑起来了，“别说了，一让他干点活，你就护着，慈母多败儿，眼前就有一位，正医院里躺着，没人管没人问。”
“我不是她，她的儿子也跟我儿子比不了，你就不能听听别人的意见！”小雨也来气了，老公说的那个人脑子不清楚，有一个儿子去世了，剩下的也正在扯皮。
“去，拿着东西下去。”老公历声命令儿子，“你看你今天搞不搞得定。”
旁边的小外甥也吓懵了，看看大姨，看看姨父，又看看哥，“走，哥，我陪你一块杀去，我打着伞，照着灯。”
儿子一看不去不行了，爸妈因为这件事要吵起来，还是干紧息事宁人，下楼杀鱼吧。孩子们穿衣服的时候，小雨受不了了，多大点事，至于这样！她拿起手机给孩子爷爷打电话，试图阻止这个在她眼里不理智的行为。
电话打通了，儿子和外甥也下楼了。
02
小雨匆匆挂了电话，扔下暴跳如雷的老公下楼找孩子去了。
走出温暖的电梯，冷冰冰的雨和雪就倒灌进脖子里，她沿着路灯一边找一边喊。楼下没有人，偶尔有一两个路人包裹的严严实实，行色匆匆，很快就消失在某个楼梯口，回到了那片温暖当中。
去对面小园子的池塘边看看吧，路上阴暗处的积雪有的还没化完，粘在脚底滑溜溜的，她仿佛看到两个孩子正蹲在水塘边上，正冻的哆哩哆嗦拿着刀，在鱼身上比划呢，这么冷，这么滑，万一……，她不敢想了，紧走两步向池塘跑去。
凑着远处楼下的灯光，小雨看清池塘边并没有人，她长出了一口气。这时孩子奶奶也从家出来看孙子是在哪杀鱼，小雨让她回去，老人不肯，不看到孙子，在家坐不住。两个人从楼前找到楼后，从一个池塘找到另一个池塘，都没发现两个人，小雨让老人先回自己家等着，说不定两孩子把鱼拎到小外甥家去杀了。
生气，担心，小雨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院子里走着，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一无所获。可能真是去外甥家了，电话一个也打不通，先回家吧，只是儿子这样干，回来指不定又要掀起什么风波呢。
上楼，不出所料，两人大吵了一架，只差动手打一架了，沙发上的人扯着脖子喊着：“给我家人打电话，连累他们着急，大冷天的下楼，你能耐呀你，杀个鱼咋了，我小学三年级就啥都会干了，看看你把孩子养的，会干啥。”
“天这么冷，你去看看手冻不冻，这么认死理，培养能力就非得这样逼着，你可也说过，你小时候抬烟叶的时候，累的腰疼的好些天，你不难受，说不定你现在腰疼就是那时候受的伤。坚毅的品质不是非得受罪逼出来哩。”小雨气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就不明白了，每次都要因为这些个人经验认知不同要吵架。
沙发上的人弹了起来，“这事没玩，你会付出代价哩。我下去看看，杀个鱼能花多长时间，10分钟，20分钟，半小时，我现在就下去看着。”说完连棉袄都没穿，拎着钥匙出门了。
03
小雨坐在沙发上，冻僵的身体怎么也回不了暖。
不一会儿，门外有人说话，小雨连忙把门开开，只见小外甥抱着儿子的棉袄，
儿子只穿了一件毛衣一手拎着菜刀剪刀，一手拎着杀好的鱼，那一刻，小雨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不知是因为孩子，还是因为自己……
“妈，妈，妈，快点快点，接一下呀。”儿子把东西拿进厨房，又对小雨说：“妈，你看我哪弄的不好，我再修修，你看看。”
“别管了，穿上衣服吧，别感冒了，现在感冒药店连个退烧药都买不来，发烧咳嗽去医院都得测核酸。”
“不冷，妈，我在地下室一个过道里干的活，头顶有灯，还有暖气管道，旁边有窗，开会窗一会儿就散味了，绝佳杀鱼地点。我下楼时就想起来了。”
“我爸脾气上来了，你就别杠，这不是你教我的嘛，人一生气就不理智，让我来，我不生气，大一了，杀个鱼没问题！再说了，越是在高压下，越是要动脑筋，把事儿给办漂亮了。”儿子坐在餐桌对面，笑嘻嘻的和妈妈讲他的道理，小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是不是该庆幸，儿子在一次一次危机中没有变傻，还越来越聪明。
有人也洗了个冷水澡上楼了，先是看了看鱼，连声称赞，又问：“你们刚在哪，我都没找着呀？”儿子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那人没吭声，进屋给两个孩子捞了一盘炖羊肉。
腊月二十四，以一条鱼开场，以一碗羊肉结束，这就是生活。
好在家里不是都傻，还有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