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滚的瓶子

初一偏偏赶上学校第一届军训，一整个年级的同学扛着大旗浩浩荡荡地赶到人民广场上训练。

那些教官一点也不友善，我们被他们严厉样子吓得够呛，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上初中好可怕，我差点被那吼声吓得掉出眼泪来。

有几个老人却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热闹。

调整休息的时候有很多瓶矿泉水被一口气喝完。

不是每个同学都会乖乖地把瓶子分类扔进垃圾桶，有的男生随手就把瓶子铛啷啷地扔在地上。

大家集合训练了，那些坐着的老人才怯怯地走过来，悄悄地把瓶子捡走。我们不敢扭头看他们，他们也不多看我们，只是默默地把瓶子装进袋子里，再回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发呆。

原来如此。

第二天来了更多的老人。

有很多双眼睛紧紧盯着拿水的同学。在喝水的时候，我感到不自在。

昨天那些怯怯等着的老人今天没有瓶子捡了。于是他们都不再等待，而是看准时机主动出手。

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不知道哪个淘气的男生起的哄，他们比赛谁把瓶子扔得更远。

两三个老人追着骨碌碌的瓶子跑。

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挥舞着胳膊，努力挪动双腿，好像几只摇摆着奋力抢食的鹅，他们努力奔跑的样子有些滑稽，让人看了有些心酸。

抢到瓶子的老人站在原地，脸上是得意的笑；没赶上的老人四散而去，脸上则是讪讪的笑；大家看了热闹，没心没肺的笑。

我替那些老人感到难为情。

但是那些老人仿佛一点也不觉得难堪，那欢乐的情景更像是三五孩童在抢夺一颗球，而不是几个老人在追逐一个空瓶子。

我也笑了，但是我有些难过。

军训的那些天，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一直忘不了那天傍晚，在夕阳下奔跑的老人。

金红色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他们的脸，但是他们的笑脸，我听得见。

矿泉水瓶子骨碌碌地翻滚着远去，从此，我再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