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檐滴水(一)

房檐滴水(一)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

豫南山区的一个山坳里，住着一百多户人家，这个村子有好几个姓，但因姓许的人多，所以取名许家村。

在许家村的西坡上，孤零零地住着一家。这家人也姓许，男主人许家山三四十岁，憨厚老实，女主人吴琴和自家男人年纪一般大，长得虽说不上漂亮，但十分耐看。

他们家的上屋是四间土墙瓦房，下面两边都是草房，一边是做灶火(厨房)，一边做牛屋(牛圈)。

今天是星期天。早上起来，天有点雾朦朦的，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

吴琴挺着个大肚子指挥着许家山和大女儿珍做好早饭后，先喊醒另外三个女儿，然后冲着牛圈喊道：“孙大哥，吃饭了！”

“哎，好！”从牛屋钻出一个身材高大，面庞幽黑，脸上长了一麻子的男人。他叫孙财，是个牛经纪，农村人叫他牛行户。

大家一起围在了饭桌上，玉米红薯粥，煮的玉米和花生，花卷馒头，炒萝卜丝。

几个正长身体的孩子，狼吞虎咽地抢着吃了起来。

转是老二，她刚上初一，平常都是住校，在学校里老是觉得吃不饱。

她啃完了一根玉米棒，又想吃时，盆里就剩一个了，三妹盼伸手也去拿，两人夺了起来。

“转，你是姐姐，都上初中了还和妹妹抢着吃啊？”转的父母没说话，孙财却说道。

转厌恶地看了一眼这个男人，“谁让你管了？我就抢了，碍你什么事啊？”早就对他不爽的转爆发了。

这个孙财是上庄村的人，光棍一条，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她家，快半年了也不说走。每次看见他看妈妈的眼神怪怪的，转心里特别不舒服。她让父亲撵他走，可老实的父亲对妈妈一说，妈妈把父亲臭骂了一顿。转从心眼里讨厌极了这个男人。

“转，你孙伯说得对，你是姐姐，怎么能和妹妹抢呢，快向孙伯道歉！”吴琴不悦地说道。

“我不道！”转起身端着碗从屋里出来了。

吴琴无奈地看着尴尬的孙财笑笑。

吃过饭，吴琴对珍说道：“你拿点鸡蛋、面和红糖，趁今天有空去你二姨家吧，她生了孩子好几天了，我们总是也不得闲去，今趁转在家，让她领着九，你快去吧。”

珍刚走一会儿，天就下起了雨。

雨不紧不慢地下着，房檐上的水一滴一滴落下来，在地面上溅起一个个小坑。

转抱着九坐在房檐下，看着水一滴一滴地从房檐上落下来。这水滴从一个地方落下来的又落在同一个地方，丝毫不差，怪不得地上一个又一个小坑呢。

她正在出神间，忽然听到屋里妈妈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只听父亲喊道：“转，快点儿去找燕子她妈(她是村里的接生员)，你妈快生了！”

转打着伞，赶紧向燕子家跑去。

她一边跑一边想：这次妈妈会生个弟弟吗？现在家里都已经四个女孩了，在农村家里若没个男孩子，别人会笑话的。爸妈非常盼望生个男孩，要不然除了姐姐叫珍外，也不会给自己取名叫转，三妹叫盼，四妹叫九了。但愿妈妈一定生个男孩吧。

转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燕子家，她们一家人正在屋里剥玉米。

“姨，你快点儿去我家吧，我妈要生了。”她气喘吁吁地说道。

燕子的妈妈放下手中的玉米，赶紧去里屋找出她接生的药箱，打开检查了一遍，和转一起往她们家走去。

等她们来到转家，屋里正传来吴琴痛苦地喊叫声。

转的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在厨房烧水，她往灶里边添一下柴，然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自言自语地说道：“老天保佑，保佑珍她妈生个儿子。”

燕子妈走到屋里，赶紧让许家山打来一盆热水。她洗过之后，戴上手套给吴琴做了一番检查。

宫口已经开了五指，没看到头发，却看到一点儿粉嫩的肉。富有经验的燕子妈妈知道，先露出个屁股，这是个坐底生，肯定难产，

燕子妈告诉吴琴必须得用尽全力才行。

吴琴一听急了，她可是算了卦的，说这胎一定是个男孩，所以无论遭多大的罪，她都要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她拼尽了全力，期待赶快生下来。由于用力过大，下体裂开了一个口子，血流不止，撕心裂肺的叫声在村子的上空盘旋。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孩子被燕子妈左托右拽，终于生了下来。

也许折腾得太久，这个孩子全身乌青，没有哭声。这时的吴琴因疼痛昏了过去。

燕子妈倒提着孩子的两只脚，使劲地拍打着孩子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