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孟故事汇】武侠简书作家文学梦

独孤九剑

2021-08-03  本文已影响0人  离九思

独孤求败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更无匹敌者,唯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群雄束手,长剑空利,不亦悲夫!生平欲求对手而不得,诚寂寥难耐也!最后埋剑于空谷,茕茕了此一生。唯传独孤九剑剑谱于世,然自令狐冲之后,莫知所终。

青州自古为东夷之地,秦以后置郡,历来迭为名城重镇。加之春和景明,宜居宜养,无数告老达官、鸿儒巨子、盐商贵贾、江湖大鳄,均喜在此置地建宅。

今日适逢上巳节,青州城内人头攒动,客栈家家满员,茶楼酒肆沸反盈天。除了祓除畔浴,众人都在热议一个话题, “雁翎刀”单秀要开山收徒。

说起单秀,人人都要竖起大拇指。作为富甲一方的武林名宿,其一手雁翎刀出神入化,加之他生性磊落,仗义疏财,各大门派、南北豪杰均与他交往甚笃。

只可惜这单秀虽有妻妾,却无子息。如今已届知天命之年,他唯恐一身武功后继无人,数年来一直在江湖俊彦中细心挑选徒弟。奈何他眼光太高,至今也没选上。

半月前,各大门派突然收到单秀发来的请贴,才知晓最近江湖上新晋的后起之秀田非夜已成为他内定的弟子。说内定,是因为单秀委派田非夜去办一件大事。事若成功,今日便正式收徒。除了教习雁翎刀法,还将成为这庞大家业的继承人。各派于是纷纷遣门下弟子前来朝贺。

青州城,醉仙居。

三个身着水墨蓝袍,腰系同色丝绦的华山派弟子正嚼着青州小煎包,夹着东关酱牛肉,品着云门春海聊。

一人道:“听说,青帮瓢把子“迷踪剑”顾城也要买单秀几分面子。只是不知道这次遣人来没有。”

“不能吧,江湖上第一大黑帮也要来掺和?同咱们白道那可是水火不容的。”

这人又道:“江湖怎会是非黑即白,倒像是太极两仪,白中有黑黑中有白。”

“混说什么呢,这江湖大势,定是邪不胜正!”

另一人接过话题:“顾城买单秀面子算不得什么,听说过“素手”任无心么?那才是当世的绝顶高手,从不插手江湖事务,但他对单秀评价却很高。”

其余两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任无心?指不定是道听途说呢,谁也没见过他真面目来着。这就是个江湖传说。”

“还得看那田非夜今晚能不能通得过考验。”

三人在这边高谈阔论,引来邻桌正自斟自饮的一位穿缧纹织锦灰袍、腰挎长剑的青年的关注。他初时紧着耳朵在旁边听,后来干脆吩咐小二加了酒菜,凑过来一桌。

“三位大侠穿着云台衣,定然是华山派高徒。我此行也正欲前往单府朝贺,我们不如结伴而行,今日既相识于江湖,这顿便算我请客!”

三人见他朗眉星目、风姿奇秀、神韵独超,便放下戒备,一通畅饮。

入夜。

单府中张灯结彩,宾客们聚集一堂,吃着流水宴等待子时到来。

大厅中的白榉长条桌上嵌着玛瑙灯,中间将木头凿空成水渠。丫鬟们将各式菜肴放在木制的条盘上,顺着流水往下飘,两边的客人一边品尝美酒美食,一边欣赏着下面弹奏琵琶曲的乐娘和舞娘们。

桌子的正前头端坐着一名蓝袍老者,正是名满江湖的“雁翎刀”单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因为田非夜至今尚没返回来。

他让他去办了一件事。

数月前,江湖中传出一个谣言,说消失百年的独孤九剑剑谱再现江湖。这消息顿时把原本平静的江湖炸开了锅。更有传言说剑谱就在崆峒派的后山密室当中。这可了不得,谁都知道,这套剑法就和独孤求败的名字一样霸气,即使令狐冲、风清扬当年也没完全掌握它的精髓。更有胜者,说只要练成了独孤九剑,就可以破解任何的武功。称霸武林的美梦,烧得每个江湖人热血澎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崆峒派一夜之间,便被无数怀着疯狂江湖梦的武林人士踏平了山门。弟子遭到驱逐,掌门被误杀,却并没有找到所谓的独孤九剑剑谱。后来传言又说崆峒派掌门临死前托付给了崂山派掌门,于是,崂山派也惨遭灭门...

各门派自此风声鹤唳。在这紧要当口,四大门派掌门与单秀秘密会晤,派人顺藤摸瓜,终于找出了这个始作俑者。原来谣言竟是从远在滇南的乌尤帮帮主封池口中传出。这个门派以炼制迷幻药和膏毒为生。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帮派,竟然凭空捏造出失传剑谱,诱使江湖人自相残杀,是可忍孰不可忍!为避免江湖再生事端,单秀将这个取封池项上人头的事交给田非夜去办。

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十五天。单秀有些后悔了,这么大一桩江湖公案交给一个新人去办,还是太轻敌了。如果田非夜因此而遭遇任何不测.....或者就算田非夜顺利完成任务,却没能在今日子时赶回来的话,那他就错过这个徒弟了。毕竟,江湖上讲究一个信用,放出去的话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单秀叹了一口气,眼光无数次瞄向沙漏,已过了亥时。屋外夜色正浓,一弯新月挂在云端。下一个时辰就是子时了,子时一过,今日便算结束了。

人群里有人嘀咕起来:“那边诡计多端,田少侠也许出事了...”

单秀算是一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但此时也禁不住内心焦躁起来。

忽听“梆、梆、梆”一快两慢的敲更声传来,已至子夜。

突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门外抛了进来,骨碌碌滚到了地毯上。包袱散开,现出一颗人头。

一双赭色鹿皮靴踏进来,靴子的主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着赭石缎面外衫,上衣领口处有两条金色纹饰,让他在黑暗中有了一抹亮色,手腕处也绣着同样的纹饰,腰间系着螭龙玉带钩,勾勒出精瘦的腰身。烛火映照下,面如冠玉的脸上布满风尘。

众人顿时欢呼,正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田非夜!

田非夜单膝跪倒:“师父,弟子幸不辱使命!”

单秀长吁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向下吩咐道:“摆香案。拜师!”

“且慢!”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背着长剑,同田非夜年龄相仿的青年从人群中走出来。

三名华山弟子顿时瞪大了眼珠子,此人正是在醉仙居碰上的那个青年。

单秀心里来气,面色一沉:“请问侠士有何指教?”

这人走到近前,向单秀一抱拳:“在下姓谨,单名一个言字。为青帮长沙分舵舵主。顾帮主染上恶疾卧病在床,遂指派在下前来贵庄朝贺。”他从腰间拿出一块青铜海水纹令牌,正是青帮的标志。

单秀是老江湖了,面对江湖第一大黑帮派出的舵主,总不好当场发难,他也想看看对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谨言一指田非夜,道:“这是个骗局!”

真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众人闻言,齐皆动容。

谨言倒背双手,行至田非夜面前,道:“此去滇南来回的路程,就算骑快马日夜兼程,也需十二天,也就是说,你只花了三天功夫就斩首了乌尤帮帮主封池,真是佩服!”

田非夜不动声色,道:“这有何难?封池武功不高,只是身边护卫众多,又善于用毒而已。”

众人心里不禁佩服起这个年少有为的青年。单秀也面露喜色。

谨言道:“看这头颅切口平整,应该是你一刀结果了他。”

田非夜点头道:“我用两天时间摸清了他的作息规矩,趁着月黑风高潜入卧室,用袖剑解决了他的护卫,趁他尚在睡梦中,手起刀落劈了他。”

谨言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你会用毒?”

田非夜正色道:“大丈夫当正面拒敌,何需下毒这种下三滥的行径。”

众人看田非夜的眼光又敬佩几分,正气凛然,难怪能被单秀看上眼。

“你既不屑用毒,为何这封池却中毒而死?总不会是你先杀人,再下毒吧!”

单秀愕然道:“你说封池是中毒而死的?”

此时,人头被托起呈送上来,单秀凝目一望,见人头面部青白,用尖刀撬开嘴唇,牙龈根部呈现黑色。

单秀点了点头,道:“果然是被毒死的。”他转向众人抱拳道:“诸位豪杰,封池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只命田少侠取他项上人头,至于究竟是死人头,还是活人头,又有什么关系?”

众人连忙贺喜:“恭喜单庄主收到好徒弟!”

正午的阳光给青州城烫上了一层金。柳树叶子挂着尘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不动。街上发着白光,醉仙居牌匾上的朱红大漆字也似乎给晒化了。

一个身段修长的男子从醉仙居的大门出来,转身拐入了旁边一条小巷。他突然回头,对着身后空荡荡的巷道说:“谨舵主,可以出来了。”

他身后不远处,谨言摇着一把折扇笑嘻嘻走出来。

田非夜叹道:“舵主何必苦苦相逼,跟踪在下是为何意?”

谨言道:“不是你引诱我跟踪的吗?”

田非夜沉声道:“你不是青帮派来的。长沙分舵舵主谨言与我有一面之缘。你为何要冒名顶替,所为何来?”

谨言笑道:“此言差矣,我是真是假,只有顾帮主才能知晓,你一个白道弟子,如何知晓我帮内事务。可笑之极!借过!”说罢,便施施然往单府方向去了。

田非夜也不纠缠,待他走远,转身返回主街。从东大街上的一个成衣铺中穿进一条背街小巷,巷子中间是一户大富人家的后花园。几支红杏伸出墙外,摇曳在春风里。田非夜四面环顾无人,轻身跃过墙头。他的身影刚消失在墙边,谨言就从巷子的一边探出头来。

陆续几日,各大门派的弟子均纷纷返程。谨言也背着包裹前来辞行。

单秀携田非夜笑吟吟地从厅上迎出,道:“谨舵主,既来这青州繁华之地,何不多住几日?”

谨言笑道:“此事已了,在下便回去向帮主复命,就此别过。”

田非夜此时突然出声:“谨舵主,不知能否讨教贵帮的剑法一二?”

单秀一抹胡须,笑道:“也好,贵帮帮主顾城以迷踪剑称雄江湖,想必谨舵主的功夫也十分了得。”

谨言心道,果然祸从口出,这师徒定然是为了那日质询一事怀恨在心,便颔首道:“恭敬不如从命!”

三人穿过大厅,走过一条连廊,便到了庄子后面宽敞的演武厅。

演武厅两侧是兵器架,十八般兵器祥样俱全。谨言随机挑了一把剑。

田非夜拿着雁翎刀,遂以一式“单刀赴会”起手。雁翎刀法只有九式,但每一招各有数十种变化,一经推衍,变化繁复之极。尽管只是普普通通的勾、拦、撩、冚、刺、但集速度、力度、变化为一体,令人应接不暇。

那田非夜不过学了几日,架式已摆得似模似样,所欠的只是火候和功力而已,能在短时内有此造诣,已算得上是天才了。

谨言明显处于劣势,不过十几招,已显出败相。他一招“如影随形”长剑蓦地翻过,压上田非夜的刀刃。却没料到田非夜这一招虚虚实实,后着甚多,极是阴狠。他左手迅速上扶刀柄,一式“旗开得胜”,斜斩而下。端的是气势凌厉,无可阻挡。

这边谨言招式已用老,前力尽失,后力未继。只见刀光一闪,速度极快,雁翎刀已劈至谨言胸膛。

刀在谨言胸前三寸处停下来。

原来单秀已闪电出手,用另一把刀挡住了劈斩而下的雁翎刀。

单秀脸色一沉,道:“非夜,用刀切忌浮躁,若非为师出手,岂不伤了贵客?”

谨言脸色惨白,踉踉跄跄跌坐在地上。抚胸道:“感谢庄主出手!否则,我命休矣!”

单秀听咐道:“来人,带谨舵主到客房歇息,修养两日,再走不迟。”

子夜。万籁俱寂。

客房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未几,窗纸被舔破,一枝细竹管子伸了进来,竹管中冒出缕缕青烟,迷迭香很快就弥漫了整间屋子。

须臾之后,谨言捂着嘴从客房外进来,坐在用衣物堆砌成人型的床边,暗自讨道,什么人想迷倒自己呢?也就是说,一定有人不想让自己知晓今夜的行动。最有可能的当然是田非夜。

那封池人多势众,三天之中,田非夜不一定下得了手。要快,只能毒杀。那么,别人助他杀人,就只是为了让田非夜当单秀的徒弟吗?如此兴师动众,就为了一部雁翎刀法?

这个田非夜是近几个月才崛起的后起之秀。但谁也说不清他的来路。

他穿上夜行衣,闪身跃出客房外。是时候该主动出击了。

夜初静,人不寐。

田非夜此时正在单秀的书房里。他已将书房中的每个角落都找了个遍,但神情沮丧,想必一无所获。

爬在窗外的谨言眼前一花,一柄冷森森的匕首架到了脖子上,瞬间被点了哑穴。

田非夜将他劫持到自己房中,拉上帘子,点上烛火。

谨言索性一动不动。

收起了刀,田非夜点开他的哑穴,抱拳道:“谨舵主,让您受惊了。”

谨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田非夜道:“在你心中,一定认为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谁又不是呢?咱们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谨言冷哼:“偷偷模摸到书房行窃,几次三番暗算我,这也是身不由己?”

田非夜轻叹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道貌岸然的人,说不定包藏祸心。看似罪大极恶的,说不定却有侠义心肠。万事决计不能只看表面。昨日我不过是为了试试你的底细。谁知你...呃,功夫竟然如此稀松平常。”

谨言愤愤道:“那今晚又为何要向我下迷药?”

田非夜道:“我若要杀你,何须下药?只是有些事,本不愿让你知晓,可如今既然碰上了,还是免除误会的好。”他伸进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牌,正面为篆书”刑部“两字,背后有官封的铭文。

谨言认得这是六扇门的腰牌,上面有刑部的编号。遂抱拳道:“田大人,原来是场误会!”

田非夜小心藏好腰牌,道:“我乃青州府的捕快,奉命调查单秀威胁恐吓勒索他人一案,那天去的小巷正是知府大人的后园。”

谨言插口道:“单秀是白道大侠,怎会做出这等事?”

田非夜一叹:“单秀素有仁义之名,仗义疏财,可做事都少不了一样东西。”

谨言点头道:“银子!”

“想要做救济江湖好汉于危难之中的及时雨,没有银子怎么成?为了保持盛名不坠,只能做一些私下的勾当。”

谨言叹道:“哎,武林中人,最堪不破的,就是一个“名”字。”

“江湖人多有隐私,一旦公开,必使人身败名裂,甚至死无葬身之地。单秀正是用此要挟别人,勒索钱财。”田非夜又道:“官府若没有证据,也不能捕人,更不能杀人。”

谨言道:“所以,你刚才在书房,就是为了找证据?”

“是的。六扇门一直在调查单秀的案子。但苦于并无证据。却不料单秀主动找到我,让我去杀乌尤帮帮主封池,约定事成之后便收我为徒。为了接近单秀,我便应下了。谁料封池作恶多端,已被人投毒而死。我只好取下头颅回来覆命。如今我在府中多日,虽各处搜寻,仍一无所获。我怕时日长了,难免会打草惊蛇。”

谨言道:“你要找的证据是什么?”

田非夜道:“就是记录着各种隐私的册子。”

谨言道:“在诺大一个宅子里找几本册子,的确太难了。那帐册是什么样子?”

“和普通的书册没无两样,只是内页无字。”

“无字!?”

田非夜点头:“对,这也是单秀狡猾的地方。由于帐册太重要,单秀用一种药水将字覆盖,只要用另一种药水,就能让字显现出来。”

谨言道:“我既已知晓,断无袖手傍观的道理,且让我试一试看?”

田非夜眼睛一亮,“好!”

谨言再一次来到书房。假设有一间密室,那密室必定会设置在既能每日看到,又安全无人的地方。只能是书房。

他仔细地敲击每一处墙壁,但并无异常。窗外传来了第一声鸡鸣,时间不多了。他抱着胳膊,坐到书案后的圈椅上,眼光正巧落在墙上挂着的春夏秋冬四时景色的四条画屏上。他一跃而起,借着火折子的微光,发现了端倪。在描绘春景的画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孤舟蓑笠翁。如此违和的场景,必有蹊跷。他用手抚过老翁,只听一阵钝响,掀开画,墙上显出一个暗格。打开,里面正是四本无字账册。

他将书揣入怀中,关上暗格,再将画放正,满意地点点头。忽然,门被推开,单秀站在了书房门口。

“好险!”田非夜听完谨言的叙述,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气。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当时藏到哪里了?书房没有隔间,一览无余,没有藏身之处。”

谨言指着屋子上面,笑道:“只能当梁上君子了。”

田非夜大笑,“账册呢?”

谨言双手一摊,道:“当然是藏起来了。看看外面的护卫就知道,咱们已经出不去了。单单一个单秀,咱们俩联合起来也不是对手。”

田非夜皱起了眉头,道:“嗯,账册丢失,单秀绝不会善罢甘休!”

谨言笑道:“你敢孤身涉险,又是为官府办事,想来不会单打独斗。我猜那三名华山弟子其实是官府的人吧。”

田非夜竖起了大拇指。

谨言向田非夜附耳如此这般嘀咕一番。笑道:“这样,咱们就能有惊无险地离开了。”

单秀脸色很难看,无论谁丢了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东西,脸色都不会好看。他张了几次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如今住在单府中的人,田非夜自不必说,就只剩谨言和三名所谓的华山派弟子。

中午时分,单秀收拾了一个包袱匆匆离去。

“他为何此时离开?”田非夜疑惑道。

谨言撇撇嘴,不屑道:“他暗我明,利于监视。只要我们一动,必然遭到围剿。”

田非夜点点头道:“不错,大家都知道他已离去,杀人的当然不是他。”

皓月当空,匹练的月光为大地披上一层薄薄的纱衣。单府院子四周,竞相种着各季花草。篱上交缠着蔷薇、荼蘼、木香、刺梅、棠棣、金雀,墙边培植着了凤仙、鸡冠、百合....有风吹过,暗香浮动,花影横斜。

一丛凤仙花旁,鬼鬼祟祟闪过来一个黑衣人,他刨开花泥,将埋在里面的几本账册藏在袖子里。看看四下无人,他跃上墙边的一棵梧桐树,树枝一动,人已越墙而去。

此时,院外十数条人影闻风而动,一拥而上向这黑影追去。领头之人,正是单秀。

藏在厢房内的田非夜向谨言道:“快,此地不可久留,咱们几人乘着守卫松动,冲出去。”

一夜无话。

清晨,小清江畔。江岸上泊着一艘大船。

田非夜喜道:“快,只要上了船,咱们就安全了。”

谨言忽地叹了一口气。田非夜一怔,道:“你叹息做什么?”

“那位华山弟子,唔,你的手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田非夜淡淡道:“江湖问路不问心,做大事,岂能没有牺牲!”

几人上了船。那俩冒牌的华山弟子抓起船桨一点,船已箭一般离开了江岸。田非夜禁不住哈哈大笑。

谨言皱了皱眉头,道:“田捕快,就算得手了,也没必要这么兴奋嘛。”

田非夜哈哈大笑,道:“你错了!”

谨言一脸茫然:“我什么错了?”

田非夜收起笑容,洋洋得意道:“错在相信我是捕快,错在相信了我编的故事。”

谨言惊呆了:“你是假的?可那个六扇门的牌子我见过,的确是真的!”

“牌子当然是真的,可不是我的。”他又道:“哈哈,你以为单秀真的有什么账册吗?告诉你也无妨,你已是将死之人了。你帮我偷的那几本账册,其实是独孤九剑剑谱。”

他仰天长啸:“天予大任,赐我神功,叱咤江湖,唯我独尊!”

那两名划桨的弟子立即将船停在江心,跪地拜倒:“祝帮主洪福齐天,霸绝天下。愿我青帮称霸武林,四海归一。”

“独孤九剑剑谱?”谨言闻言大惊。这部秘籍是江湖最大的恩怨,天下风云的焦点,更是血雨腥风的源头。

“不错,正是独孤求败传下来的剑谱,自令狐冲之后已失传百年。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终于让我得手了!我顾城混迹江湖十年,只为寻找这本剑谱,两年前,我终于打探到剑谱的下落,却原来在“雁翎刀”单秀手上。为了接近他,我换了个假身份在江湖上闯下了一些名头,好收徒弟的他,终究一步一步走进了我的圈套。”

谨言叹道:“万万想不到你竟是青帮帮主顾城。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你一眼就能认出我这个冒牌货。哎!”

顾城倒有点佩服起这个冒牌谨言来了。此时大船处于江心,以谨言那点功夫,绝无逃出生天的可能。没想到还能如此气定神闲,也算是个人物。

谨言又道:“反正我已是将死之人,有些事,还是想弄个明白。那些让江湖血雨腥风的谣言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顾城哈哈一笑,肆无忌惮地道:“对,就是我让封池传出去的。水搅浑了,才好摸鱼嘛。单秀坐立难安,肯定得把剑谱放到随时能看到的地方。不然,他要是将剑谱埋到什么山洞绝壁里,我上哪儿找去!”

“为了剑谱,你竟利用江湖人的贪婪,挑起纷争,拿无数的人命去换!”谨言义愤填膺,完全忘记了自己已是别人砧板上的肉。

顾城讥笑道:“这里的水域是青帮的地盘。你是插翅难逃了。说吧,你到底是谁?明年今日的祭辰也方便我去为你上柱香!”

谨言笑道:“不才,在下正是六扇门的人。我俩可真有缘,你是青帮帮主,我才是六扇门的捕头。呵呵,因为那是我早就布下的局,在醉仙居里的时候就把我的令牌和你们青帮的令牌给掉包了。哎,你那三个冒充华山派弟子的手下可真蠢!”

这下轮到顾城等三人吃惊了。

谨言忽道:“检查一下帐册吧,说不定我也掉包了呢。”

顾城心里一紧。立即取出帐册,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玉壶春瓶,将瓶中的液体抹在纸上。然而,账册上一个字也没现出来。他怒极:“信不信我一只手就可以将你废掉!”

谨言笑道:“独孤九剑其实不是剑法招式,而是一套武学理论,需要用禅宗顿悟的境界才能理解。就你这点悟性,送你也没用。”

顾城纵身就向谨言抓去。那两名青帮弟子也各持兵刃向这个冒牌的谨言砍来。哪知兵刃尚未挥到,已闻两掌扫来,风声峻急,劲道非同小可,两人立脚不住,砰、砰两响,全掉到水里。

顾城也被掌风扫得气血翻涌。他眼见两名手下在谨言手中只一招就被打落水中,这内力浩如烟海,必定不是普通人。他阴狠地盯着对方道:“原来你之前的三脚猫功夫都是装出来的,你到底是谁?”

自称谨言的人,一歪头,笑了。

“我说了是六扇门捕快哒,你偏不信。对了,你那个什么知府后院,原来是你们青帮的分舵,已经让我派人给挑了。多亏了你指路,不然还真不好找呢。我追踪你半年了,总得让我也立上一功吧,哈哈!”

顾城怒火攻心,抽出腰间佩剑,使出迷踪剑中的最凌厉的一招“风吹荷花”,带劈刺杀,如飞云流水,穿连不断。而谨言的掌法如绵里藏针,捻一个“粘”字诀,犹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绝不容对方有丝毫喘息之机,虽只有一个“粘”字,中间却蕴藏着万千变化,粘到第七十七剑,顾城剑身稍缓,被谨言一掌震飞,全身筋脉尽断,倒在船舷,喷出满嘴鲜血。

“你......你到底是谁?”

“倘若天下安乐,我愿渔樵耕读、江湖浪迹、小隐于野;若盛世将倾,深渊在侧,我当大隐于市,万死以赴!人称“素手”任无心。”

青州城,醉仙居。

一桌江湖后生正嚼着青州小煎包,夹着东关酱牛肉,品着云门春激烈讨论着。

“那后来呢?任无心到底去哪儿了?”

“小隐隐于野了呗!”

“那独孤九剑剑谱呢?”

“这谁知道,找到任无心,才能找到剑谱。”

“以身饲虎,大侠风范!如此一来,江湖门派便从此平安了。”

且看:

血染鞘,斩群妖,一息尚存人不倒。

红尘笑,问天道,江湖路上谁逍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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