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的七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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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校后门蹿出来,盈盈笑语,叽叽喳喳……我们几人相约了,顺着后山的抽水管道往上爬,到了山间,视野全然打开。
满眼秀色,青的山,绿的水,青绿山水之间,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
家乡的景致,就这样露出一个角来。
我们沿着山沿子往家走,一笼笼白色或粉色的七里香,发出诱人的香气。大家三三两两围在花笼边上,也不怕刺,见到好的,徒手折断。等到了垭口,每人手里都捏着一大把花梗子,提起来,就是比我们还高的一捆花束,白红相间。随着我们的脚步,花香散落,漫天纷飞。
这是儿时每逢三月底、四月初的日常。大概有二十年,没有再见七里香盛开的景象。
三四月,大概是人间最为繁忙的时候,百花盛放,万物生发,琐事缠身。有一次心存侥幸,五一节回去,花早已开过,落了空,李树、桃树、桔树……以及七里香的刺笼子,全都挂满了果子。
我再没有见过一种花,有七里香花开时的茂盛,有七里香那么香。它努力开放,努力传播,只要在某处立足,便能处处都有它的素雅,山间都成了它的领地。
我们曾不止一次讨论过它的名字,为什么叫七里香?真的能够香七里这么远?后来到了外地,在一家酒厂,看见挂着香飘万里的牌子,才明白不是一朵花可以香七里,而是只要有了一朵花,就能结出种子,种子向外传播,几年后,七里、十里、百里,它都会在所到之处生根发芽,开出新的花来。
这大概是人不如花之处,人生基本都在漂泊流离,在某地安了家,立了业,便认为是安营扎寨,从此有个立锥之地,其实也不然。
人本来都是爱花的,然而和土地相比,乡亲们又更爱土地。
大概是1982年,我们这地方土地包产到户,农村由集体种植进入家庭种植。也就是从那时起,家乡的人们才开始真正意义吃得饱饭。这些往事,我在长篇小说《呱呱坠地》中有些叙述(豆瓣阅读更新中),然而就是这样的事情,在当时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可见人与人对事物的认识,是有多大的不同。
农业靠天吃饭,所以人们巴不得把所有挡住庄稼地的树木荆棘除得干干净净,让每一寸阳光、每一滴雨露都能洒进庄稼地,所以村里展开了除草行动。有好多年,人们目光所到之处,全是光秃秃、褐红色的山包,让人想到被剃光毛的动物,总觉得别扭。
后来发现荆棘草木砍光了也不行,煮饭要烧柴火,还是得留些长的快的植物。于是又纵容巴茅、黄荆、七里香一类的年生植物,在田埂土埂或是没办法种庄稼的坡地上长了起来。这大概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到了九十年代中期,朱总理宣布中国解决了吃饭问题后,农村开始退耕还林,村村发树苗,山坡上植满了柏树。我家屋后山坡上的好几条土埂子上的柏树,就是我和外婆植的。
山丘的发型变了,绿色植被越来越茂密。
虽然大多是四季常青的植物,但依旧是春天的新绿最美丽,特别是花开时节,点缀上白色粉色红色的花海,让人内心萌动澎湃。
时过境迁,如今乡村成了人们的后花园,年轻人想着,老年人看着,很多土地肥沃和平整的地区,土地扭转承包,而贫瘠的山沟里,很多土地丢了荒,杂草丛生。
有好几个三月,我都想丢下手头的事务,偷偷溜回去看一看漫山遍野的七里香,但终究还是要为糊口而忙碌奔波。
然而这些年错过的七里香,依旧会在那春风十里的季节里含苞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