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非梦|三十八、死因（上）

地面突然一阵晃动，胯下的马儿不安地胡乱踱着步。幸好她知道如何安抚，马儿才不至于发狂。这段时间地震很频繁，跟着冷华林回来的路上，她也感到过一次，只是那次更轻微些，让她以为是错觉。

“少夫人！”她策马而回，众人立刻围了上来，而且格外多人。

“我没事。”她笑着下了马。

“少夫人，少主回来了。”云堂卫泽上前说道。

“咦，华林回来了，又去悬苍楼了吗？”她笑容更盛，一扫今日纵马过度的疲惫。但是，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眼前的这群人压抑得很，低着头不敢看她。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众人依旧沉默，还是卫泽开了口：“少主受了重伤，已经回繁英台了。”

“重伤？怎么回事？”她停了好一会，才问道。心跳也跟着她起伏，剧烈地撞击她的伤疤，仿佛要破口而出。

“少夫人还是回去看看吧……”

怎么会呢？他受伤了？还受了很重的伤！那臭小子不是说自己武功很厉害吗？还是他们串通起来耍她？他那么爱戏弄她，说不定就是想看她出丑。这次，她一定要给他个记忆深刻的教训，让他知道他娘子不是好惹的！

可心底深处，她倒是希望，这只是他们串通起来的一场戏。当她冲进繁英台，看到屋内随行的众人皆是狼狈不堪，灵犀柯南等人血迹斑斑，北风已不见人影。众人无暇顾及身上的伤口，团团围在床边，皆是一副凄惨的面容。见她出现，众人默默让开了一条道。

“少夫人，是属下不力，未能好好保护少主……”

众人齐齐跪在两旁，她无暇理会，待走近，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挂着一身染红的破烂衣裳，胸口飘舞的一截命线十分晃眼。好在，还没有断。

她的华林……死了？

毕竟是死过两次的人了，她对生死之事，看得很淡。她并没有出现他们想象中的反应，而是深吸一口漫屋的血腥气。冷华林是个很讲究的人，绝不允许屋里有如此刺鼻的味道。她转身，打开窗户，让带有暖意的风吹了进来。

“都下去吧。”

她重新回到床边，认真地再次将他确认了一遍。他的脸上，从左边额际直落右鼻翼处，正正中间的位置，划了一道几可见骨的口子。不过幸好，没有伤到眼睛。如今伤口已经被厚厚的血痂覆盖，停止出血。她小心地轻擦他脸上残留的血迹，将他被血糊住的眼睛清理了出来。可她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转过脸，咬牙发出了呜咽。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成了烂布，有些是被刺杀时划开的，有些是为了包扎撕扯开的，全都被血染透，失去了原来的色彩。发白的皮肉上已经裹上了层层纱布，但新鲜血液还是攀到了最上层，让她隔着纱布都知道他的伤有多深。

当初她就胸口一个伤，都疼得无法呼吸。他留了那么多血，身上有那么多口子，那得多疼啊！

 “流这么多血，会失血过多的。”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拿起一旁的纱布，继续在他几处渗血的伤口又裹了几层。

灵犀看着她的种种神情，仿佛当年的冷华林再现，让人不忍。为何老天，总要如此折磨这对璧人？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他们经历了几个轮回，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捉弄！如果可以，他宁愿所有的苦难都转接到自己身上，这样，至少她能快乐……

他侧脸，敛了敛眼底的酸楚，看着柯南身上的狼狈，才想起自己身上亦是如此。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带着人一起退至屋外。

冷华林啊，你是去了趟地狱么？别怕，回家了，有我守着，你可以放心休息！

屋外已经黑全了，冷华林胸口那截飘逸的命线显得格外夺目。不知什么时候，来引魂的小鬼已经出现在屋内，正是当年“误杀”她的那个。

“呃……小的是奉命来取魂魄，麻烦姑娘让让。”对上她一双鼓红的眼睛，小鬼吞了吞口水。这次，他真的是奉命来的。

她冷哼了一声，爬上床，趴在他胸口，挡住他胸口的命丝。

“姑娘……”小鬼面露难色道，“你这样我无法完成任务啊！”

吕清盈白了她一眼道：“我就是不让你带他走。我把我的寿命匀给他，你回去让判官改改生死簿就好了。”

他身上的温度比刚回来时又低了一些，浓烈的血腥直冲她的鼻腔。躺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听到熟悉的心跳，她忍不住鼻子一酸，抱着他的双手又紧了些。

“这……这个小人做不了住啊！判官和黑白老大都不在府里，你又何必为难小人呢？”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都不在？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只能耍赖，紧紧抱着还有余温的身子：“我不管！总之不许你带走他！要勾他的魂的话就连我的一起勾了去吧！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小鬼不动，她亦不动，一人一鬼就这样僵持着。

“少夫人？”门口的灵犀听到里面的动静，敲了敲门。

“没事，谁都不许进来！”

沉默了一会，小鬼执行勾魂任务的时限早已过去。任它好说歹说，吕清盈就是不挪分毫。这时，小鬼听到了召唤声，只能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