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那年(3)
05极为艰难的一年
到ZL中学读初三,要穿过5个村子,我在之前是从来没有走这么远的。读小学之前,在外婆家里生活了两三年,从我家到外婆家虽然要过两个渡口,但也只需要走4个村子,何况还不是每周往返。此外,住在外婆家里,虽然不在父母身边,但还是在大人的羽翼下生活,这次去读初三算是第一次独立生活了。
古人说:十年寒窗苦读。到了初三以及之后读高中、上大学,算是真正体会了。
那时的初三学校是我们乡(当时叫“公社”,是把原来的几个公社合并为新的公社,原来的公社变成管理区)三所有资格开办初三教育的中学之一,吸收附近13个大队的学生。
学校坐落在MA大队,边上有一条水渠,水渠的名字当时就没有刻意打听过,所以到现在仍然不知道它的名字。这条水渠与横穿我们大队的中长渠几乎呈垂直状态,沿着水渠一直走,过了中长渠,就可以到达东荆河大堤。学校的左右两侧和背后都是农田,顺着水渠的木板桥可以进入MA大队,社员到地里干活,我往返家里和学校常常也要走这座桥。
当时的学校没有围墙,各类建筑物都是平房,与水渠道路几乎平行,坐北朝南的一排房子是老师宿舍,左右两边与老师宿舍垂直排列的是学生宿舍、教室、食堂、仓库等,中间就算是操场了。在老师宿舍的后面,有一个大水坑,四周种满了杨树,我们洗脸、洗碗、洗衣服就在这里。
说起来是来自13个大队,但我们这一届的学生凑在一起,也就是一个班,平均到每个大队,少的1、2个,多的也就3、4个,反正加在一起也就30多人。如此一来,我的同学圈就不再局限在一个村落了。
小时候我本来就羞涩,碰到不认识的人往往就容易发窘。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老师、陌生的同学......对于少不更事也不善言辞的我而言,适应起来,是一个难题。
在这里,碰到了一个故人,也就是以前在小学时教我们唱歌的李老师。论辈分,这个李老师和我母亲是一个辈分,但因为她当时正与一个被推荐上大学的邱姓年轻人谈恋爱,而邱姓年轻人的母亲以前是我的一个伯母而后改嫁成为了他的母亲,这样李老师就只能和我一个辈分了。李老师在我初三学校不是教音乐,而是英语课。因此,我的英语启蒙实际上就是开始于初三,授业恩师就是李老师。李老师在学校对我有“照应”,但谈不上有多少“照顾”。
我们大队里同去的同学也是姓李,之前我们在大队办的初中读书时,我们两个,再加上一个姓钟的同学和我的一个堂兄是在一个班里,玩的也比较要好,这次一起去另外一所学校读初三,刚开始我们基本上是成双结对地在一起,在往返学校和家里的时候我们也是一起行动。后来,尚在少年的我们因为年轻气盛加上个性倔强闹起了不团结,彼此有一段时间不说话,往返学校与家里只能是分道扬镳了。于是,我在学校基本上就成为了形单影只的孤家寡人,只是到后来与部分同学熟悉后才稍微好一点。
除了人际交往的不适,第一次集体生活也有诸多不适应。
——先说住宿。住在学校附近的同学是走读,离家比较远的十几个男同学全部集中在一个房间,里面摆放着六七张大大小小的床,通常是2-3个同学睡一张床,中间只有极为狭窄的过道,没有桌子,也没有橱柜,用来装酱菜的瓶子挂在床头,洗脸盆等放在床底下。我和来自同一个大队的李同学睡一张床,在我们闹别扭后虽然彼此不说话,但还是睡在一张床上,真可谓“同床异梦”了。
第一次过集体生活,大家的习惯还是有些差异的,又是处于青春期,多多少少会有些不适应。
——再说吃饭。我们交给学校的那些柴禾,只是用来“蒸饭”的。和在家里一样,一天只吃两顿饭。要烧饭,每个同学得用搪瓷碗或铝合金盒子把自己带到学校的米在大水坑里淘洗干净,放上约半碗水,再放到蒸笼格子上相对比较固定的位子。早晨是在早自习后约8点多吃饭,晚饭大约是下午5点开饭,吃完后就是晚自习。
学校对老师、职工及其家属是“开小灶”的,但不向学生供应菜肴,这就需要每周六下午在下课后回家去拿,然后赶在星期天晚上回到学校。换言之,一次性把一周的菜带上。就我而言,通常是用一个罐头瓶装上一些耐吃下饭的咸菜、炸胡椒、豆豉、腌制豇豆等。至于其他比较新鲜的菜,限于瓶子容量有限就没办法带了。
罐头瓶子能有多大?小时候吃过或看过罐头的有点年纪的人都知道。一个小小的罐头瓶子要装能够吃六天的菜,只能是那些下饭且在温度升高后不容易变馊的腌制品。
这些东西够吃吗?不够!这些东西有油水吗?没有!这些东西有营养吗?没有!
没办法,毕竟是十年寒窗苦读嘛!可惜,当时并不懂其中的真义。
06差一点中途辍学
从闭着眼睛就可以在生产队上蹿下跳突然来到这样一个人地两生的地方读初三,对于我这个小时候生性比较腼腆的人来说,存在极大的不适应。
从小学“半工半读”,初一、初二相对比较自由散漫突然之间来到这样一个需要早自习、晚自习,中间还要上语数外等六门课,相当于牛犊上了牛轭头,也是很不自在。
从虽然常常食不果腹但至少有新鲜蔬菜偶尔还能吃上鱼肉突然变成一个星期12顿就靠一罐头瓶子的腌制品,而且每顿饭就一搪瓷碗的饭,对于我这个身体已经发育,个子还比较高的人来说,常常有饥肠辘辘的感觉。
本来在上初三之前就顾虑重重,真进了学校后这几个因素一叠加,我就又不想上学了。由于父亲已经在几个公社合并后由原来的公社改名的管理区工作,并不常在家里,也由于打小就对父亲有畏惧感,所以不想继续上学也只能是跟母亲说。
那时候处于叛逆期,说起来也是不懂事,记得为了不上学还耍了几次小性子。我嫌弃一直吃腌制品,一次母亲为我炒了比较新鲜的莴笋让我带去,也是用一个罐头瓶子装着,我一看,新鲜蔬菜不下饭,三下五除二可能就吃完了,那后面可能就没有东西吃了。本来好好说,把我的诉求表达出来就行了,但因为对上学有抵触情绪,心里窝着怨气,就把已经装在瓶子里的莴笋都倒在了地上。母亲没有骂我,有点出乎我意料,反而让我有了愧疚感。
本来按照正常情况我是星期六下午回家,星期天晚上之前返校。但碰到异常天气,可能也会有例外。在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时节以及再后面的梅雨季节,长江一线下雨会比较多,而那时的农村不像现在是柏油路或水泥路,而是泥巴路,连续下几天雨,走的人一多,往往是一脚踩下去,就是两腿泥。
一次回家拿菜,碰上暴雨,家里也没有雨伞和足够多的雨鞋,我就磨蹭着没有在星期天回学校,到了星期一,我还是没有出发的意思,母亲就急了,好说歹说。最终在吃了早饭后从很不情愿地出门,这时雨基本上停了,我在前面走,母亲就在后面跟着,等到母亲差不多跟上了,我就继续走,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直到穿过了隔壁一整个村子,在我快要走到过中长渠上的一座桥的时候老人家才返回。
那一天,我在过桥后在一片树林一个人晃晃悠悠地瞎转悠,在是去学校还是折返回家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来一想,回去的路估计是不行的,于是,走出树林,过了两个村子,然后经过一片种满了豌豆的农田,这个时候的豌豆已经有点成熟了,我还偷摘着生吃了几个。豌豆地里,有人家生产队的一个哨棚,主要是为防止偷盗而用于放哨的。大白天的,没有人放哨,我就在哨棚里逗留了好一会,当时还心想,万一我罐头瓶子的腌制品吃完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说不定还可以在这里摘几把豌豆吃。当然,这只是一闪念,没有付诸实施。一直到差不多下课的时候,我才到了学校。
豌豆地打这以后,初三学习就已经大半年了,和同学们差不多也有点熟悉了,想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辍学的念头,而是把初三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