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龄》人物篇——陆云旗,反派中的意难平
陆云旗,北镇抚司掌刑,锦衣卫最大的头领,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他出身低贱,阴狠无情,人们唾弃他,又畏惧他。
锦衣卫无孔不入,天下间只要他想知道的事,没有探查不到的。群臣百姓,提起他皆是讳莫如深。
母早亡,父病故,无亲无友,无牵无挂,他似一匹孤狼,在这世上踽踽独行。但他曾有一个妻子,在他诸多恶行中唯有一点令人称赞:陆千户,爱妻如命。
陆云旗的妻子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她是大周国先太子殿下的女儿,九龄公主。
他们曾有过一段幸福时光,然而在九龄公主得知父亲死亡的真相,冲进皇宫刺杀皇帝后,一切都结束了。
故事的开始,公主重生,脱胎换骨,在她得知真相时,便将陆云旗划入敌营,同样将他的情谊归为羞辱。彼时的陆云旗,与九黎长公主订婚的消息传遍天下。
在书的开头,我们甚少看到这位陆千户的身影,对他少有的描写也是通过他人之口,直到第一卷尾端,陆云旗才显露他的庐山真面目。
“马上的男子身形如松,年纪约莫二十三四,衣衫如火,面色如瓷,双目如墨,身材高大,但却显得有几分单薄。”
“他的脸如同凝蜡,半点笑容也无,那双眼明亮却又阴暗,似乎看着眼前又似乎空无一物视若不见。”
“虽然英俊但却诡异,就像一条蛇,看到便觉得不寒而栗不敢直视。”
美丽、苍白、空洞且危险。
他的权势,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但是他“很少说话、脸上半点笑容也无。”
他是皇帝的眼线,躲在暗中窥探,他是最锋利的刀,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他不把别人当人,也不把自己当人。
陆云旗的父亲,锦衣卫的小旗,籍籍无名,喝酒,打他,病故。留给他的是承袭职位进入锦衣卫的机会。
“我有个小名,叫小枣。”
“真是好笑,怎么叫这个?”
“因为我小时候又黑又小,跟干枣一样。”
“那可真看不出来。”
他这样草芥一般的命,若不是当年还是齐王的皇帝暗中相助,也许很难走向大周的权利中心。
“像我们这种很少有机会的人,得到了机会是一定会好好抓住的。”
陆云旗不仅抓住了,还抓得很紧,他进了皇宫,还走到先太子身边,最终走到皇帝身边。
他得势后,那些权贵讨好他,畏惧他,曾经如烂泥一般被人欺辱的人,如今也能高高在上的鄙视这些贵人。他曾为此得意,但是,他后来说“都一样的。”
都一样的,他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想要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那时候他龟缩在地上,被成国公世子一群人打的奄奄一息,想着也许就这样死了。他这样杂草尘土一般的人,死了也就死了,谁会在意?谁又敢阻拦? 没看到这城门安静如无人之境,那守城的兵丁都躲了起来,就好似他是瘟疫,多看一眼就能丧命。 其实他也不想活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迷迷糊糊中马蹄声起,伴着女子的呵斥,朱瓒这些人的骂声,城门前变的嘈杂喧闹。他的眼已经肿胀成一条缝,勉强看过去,那个骑在马上的女孩子正将手里的马鞭挥动,看不清模样,却奇怪的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气势。她如日光般明亮炫目。”
陆云旗的执念,便是从那时种下的。他曾向城门吏讨要公主留下的玉牌,却反被讥讽嘲笑想攀高枝,他摸也没摸上玉牌。
人在无边的黑暗绝望中,哪怕只有一束光,也想要紧紧抓住。
楚九龄,就是陆云旗的太阳。
为了得到这太阳,他听信了齐王的话,铲除九龄所依仗的一切。当齐王杀害先太子时,他做了帮凶。
两个人之间若是隔了血海深仇,又怎么能相爱?可是陆云旗没得选,他想要得到太阳,他是如草芥的命,只有遮掉太阳的光,他去生长为一颗大树。
他永远不会让九龄知道真相,他会守着她一辈子。
成亲后,他对九龄千般好万般敬,便是九龄死了一次,也挑不出他一点不是。
在众人眼中,陆千户不苟言笑,很少说话。但在九龄的记忆里,他很爱说话,锦衣卫调查出的官员阴私事他只拿来当作趣事说给九龄解闷。
九龄不能出府,他便每日回家同九龄一起吃饭,办差或者在衙门饿着也不吃,一定要回家吃。
九龄看不见外面的天地,他便扩充院落,移植树木花草,怕养不活,挖地三尺,连土一同移来。
成亲时,九龄弟弟九榕咬了他一口,若有人知晓,会被认为怀王对皇帝不敬,陆云旗掩下了。成亲后,他为怀王寻了顾先生,教导怀王功课,顾先生不是迂腐之人,将怀王教导得很好,这“好”得到过九龄的认可,成国公的夸赞,后来的怀王确实很好。
陆云旗,本不必如此,他只要保住她们三姐弟的性命,将九龄留在身边就好了。可是他真的爱九龄,爱屋及乌也守护着她所珍视的人,在能力范围内给他们最好的一切。
这看起来有点儿可笑,剪短了爱人的羽翼,又给予他们庇护。陆云旗,是个偏执又充满了占有欲的人呀。
他懂爱吗?他能说得出一堆大道理申明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吗?他自己都没真正得到过的东西,他怎么给别人?如果他出身富贵,受过教育,被父母呵护宠爱长大,不必过早见识人间疾苦,也许他不会这样偏执,既为难了别人,也为难了自己。可若是那样,他也不叫陆云旗了。
陆云旗想得很简单,他喜欢九龄,他只要九龄,他要留住她。
六月二十八,是楚九龄的生日,也是陆云旗和楚九龄大婚的日子。后来这一天,是陆云旗和九黎长公主大婚的日子。
他连再婚,也要挑一个和九龄相关的日子。九黎懂陆云旗的深情,可是九龄不懂。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曾经的甜蜜依赖全都变作虚伪的哄骗,九龄,是爱过陆云旗的,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这份感情戛然而止。
她以为陆云旗娶九黎是对她们的羞辱,陆云旗却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守护。九龄死了,他的家没了,可是他还得活着,替九龄照顾好九黎和九榕。所以他娶了九黎,放在身边,让皇帝放心。
九龄死了,她骗了他跑进皇宫,只那一次他没来得及,他就失去了她,这在他心里,留下无法磨灭的创伤,他怪罪自己。
“那一天,她说想吃城外曹家的猪油饺饵,我立刻去给她买。”
“曹家开门晚,我不想惊扰逼迫,免得他这样状况之下做出的饺饵不好吃,所以我就等着。”
“第一笼饺饵做好的时候,他们过来告诉我说,九龄进宫了。”
“我就知道要出事了。”
“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陆云旗亲眼看到九龄的死状,被乱刀砍死,她穿着最喜欢的衣衫,身形扭曲,面目全非。
“多疼啊。”
碧落黄泉,陆云旗再也找不到一个叫楚九龄的如同骄阳一般的女孩对他笑,他在墓地一遍遍抚摸她的名讳,“多疼啊。”
他这样怀念她,以至于见到和她相似的女子便收入后院,他从不在那里过夜,却享受被众女包围,听她们唤他“陆云旗”。就像九龄还活着那样。
陆云旗是疯狂的,那些女子有的拥有楚九龄相似的眼,有的拥有楚九龄相似的鼻,有的拥有楚九龄相像的声音。他待她们极好,外人眼中的陆阎王在这些女子面前有求必应,温柔和煦,他给予她们荣华富贵,属于九龄该有的生活。
他不拘那些女子的身份,是烧茶女还是他人妾,只要和九龄有一丝相似他都要得来,可是,他越来越难过,那些女人没有一个是她。她们对他殷勤备至,小心翼翼,没有人像九龄那样洒脱爽朗,敢骂他,敢闹他。
他的家究竟在哪儿?失去了九龄,他也没了家。陆府,只是座空荡荡的宅院,但就算是做空荡荡的宅院,他每晚也要按时回来,绝不会在外留宿,哪怕是冒着被刺杀的危险。
所以当刺客阻挡了他回家的路时,他状若疯癫,将那人杀死后,还要剁成肉酱,像一个屠夫,毫无章法地宣泄心中的愤怒和空虚。
他这样爱九龄,怎么会允许有人用她的名字开医馆?天下人都不配!陆云旗和君九龄对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当君九龄唱出那首儿歌时,他改变了主意。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也要留下她。陆云旗向君九龄提亲,为此去请求九黎公主写信。
陆云旗很少说话,他的声音和他的外表太有反差,听他的声音会以为他是个朴实的兵丁,醇厚,木讷。外人说他“声暖噤言”。但他做事,绝非善类,他可以因为内侍的一句质疑,找机会将他扳倒。为了逼供一位官员,将人家的孙子沉了塘。他杀人,不管对方是高官大臣还是平民百姓,更没有男女老幼之分。
他是个小心眼的人,某种程度来说,他是个小人。
朱瓒骂陆云旗是“没有爹,没有人伦,没有人性的畜生。”他说,“我当然知道。”
陆云旗,不信奉什么真理天道,也没有天下大义,由始至终,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为得到九龄。
“我做到今日今时的地位,我得到今日今时的一切,就是为了她啊。”
“放过很多时候是因为不得不放过,我现在能够不放过,就没有道理要放过。”
“他活着的意义,就是能抓住他最美好的事,永远不失去。”
当他透过君九龄的皮囊看到熟悉的属于楚九龄的魂魄时,他对君九龄,势在必得。
君九龄自北地归来,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那眼神是属于楚九龄的,那句无声的话也是属于楚九龄的。陆云旗,认出了她。
她讥讽他,他夸她“说得真好。”令人闻风丧胆的陆千户,从此变作君九龄的牛皮糖,走哪跟哪,隔桌而坐,仿佛两人以往一起吃饭那般。但是看到君九龄因为他恶心呕吐,他还是离开了,只说句“你好好吃饭吧。”
陆云旗,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感受?如果没有九龄,陆云旗可以做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没有执念,没有是非善恶,只求权势名利。可惜,这坏人偏生是个痴情种。
他用计策确认了君九龄就是楚九龄,然后囚禁了她。
他不能再让她跑掉,她只跑了一次,就死了,外面那么危险,他绝不能再让她冒险,家里是最安全的。
他不管九龄骂他打他咬他,他只要留下她,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好好睡一觉。
九龄问陆云旗:“我以前不知道,我困死在这里也是开心的,但我现在知道了,你是宁愿看着我困死在这里吗?”
陆云旗说:“我只想你活着。”
陆云旗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九龄,让她活着。他觉得,只有天天看着她才行。
“你去吃炸豆腐果的时候,我一点也没认出来。”
“是我错了。”
“原来跟样子无关,你是你,所以才是你。”
他后知后觉,吃宁云钊的醋。孩子气一样问宁云钊:“炸豆腐果好吃吗?”又一本正经和九龄道歉,为他那时没认出她。
陆云旗,他有手段有计谋,他武艺高强,位高权重,可他,面对九龄的误解和质问,却没有辩解。
他还要如何辩解呢?难道他对她的喜欢她竟察觉不出吗?他会难过,却不再多说什么,他一向不喜欢说什么,更多是去做。
九龄用偷藏的毒针伤了陆云旗,他没有愤怒,而是赞叹,称赞她的聪慧,又怪她将针藏在身体里,多疼啊。陆家的暗室,他不仅囚禁着九龄,在他进来之后,也从外面上锁,他把自己和九龄锁在了一起,他是愿意和九龄同生共死的。
当九龄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他时,他是高兴的。能用死威胁到的人,只有在乎你的人。
九龄是相信了他的心意,她知道在陆云旗的心里,她是很重要的人,是能够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他做事的人。
陆云旗知道,皇帝对君九龄起了杀心,皇帝不再像以往那样信任他,他也不能阻止九龄报仇。
他可以为得到九龄做皇帝的帮凶,看着先太子死,也可以为了让九龄活命,弑君。
所以,他倒戈了。
用皇帝杀死先太子的方式,勒死皇帝。他想替九龄报仇的,他心底也希望那夜的事重新来过,他不想再关上门,他关上那扇门,好像离九龄更近了,却其实是更远了。
他说“还好我赶到了。”
这一次,他赶到了,不会像上一次,看着她死。
为了配合宁云钊的戏码,扶怀王上位,陆云旗毫不犹豫将箭弩插向自己的身前。
怀王被册封为太子,这是九龄希望的事,那就是陆云旗希望的事。
他当然知道,重新回到朝堂,是因为他是把好用的刀,他们让他回来,是因为他有用。
有什么关系呢?即便这一生只能活在黑暗里,被人畏惧被人怨恨被人诅咒,有什么关系呢?他不在乎的,他回到这里,还能再看到她,一直这样看着她,足矣。
陆云旗,是个太复杂的人,但我偏爱他。
他很饱满、生动,对九龄偏执狂热的爱,既让人艳羡又让人恐惧。他像一条毒蛇,高高盘踞在峭壁悬崖,守护着身旁绚丽耀目的红色花朵,那朵花就像九龄。
他那样浓烈的爱几乎支配了他的每个选择。
他让我想起《白夜行》里的唐泽雪穗。
“我的天空没有太阳,只有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
在陆云旗昏暗的世界里,九龄就像他的太阳。
他也让我想起《月亮和六便士》里的画家斯特里克兰德,对一件事执着,对一个人执着,几近入魔。他们身上拥有相同的狂热,可以毁掉一切,也可以成就一切。
世俗的标准,外界的评价,他们全不在意,他们只追求他们心中想要的。
在看到陆云旗收集许多和九龄相似女子之前,我对他厌恶多过喜欢。因为,我不喜欢蛇。也有人会喜欢,就像有人在看到“替身梗”之后会厌恶陆云旗一样。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我喜欢他的痴情,我喜欢至情至性的人,所以我喜欢小说中的陆云旗。当然更多是因为我愿意“恋爱脑”看待小说里的人物。
我不必分析他的善恶值,不必在意他的道德体系,陆云旗痴情且专情,这一条足以打动大多女人的心,更何况他外表俊美,武艺高强,位高权重,还有条身世凄惨,情路坎坷,女人大多拥有同情心和母性心理。
陆云旗,最终没有和九龄在一起,他一生所求,没有实现。
他符合“美强惨”定律,喜欢他的人会很喜欢,不喜欢的人也会很不喜欢。
不喜欢的,我猜会说他三观不正,偏执狂,暴躁症,阴晴不定喜怒无常、霸道占有欲强,还玩替身梗和囚禁play,最重要一点,他是害女主父母死亡的帮凶。
现实里遇到这样的真是有多远跑多远了。
可这不是现实啊,现实里也很难遇见“男主角”那样完美的人设吧。
在小说的世界里,多一点想象和放纵有什么关系呢?他害得我掉眼泪,就是在一点点侵蚀我的心呀。
陆云旗,我的意难平,并非他没有得到女主,而是他最终都没有放下,没有一个好归属。
他这一辈子,活得太苦了。
他自己如果觉得快乐,我也不必替他叫屈,守着女主,看着女主,是陆云旗会做的事。他若不这样做了,他过往的人生不就全无意义了吗?
但我想,他把九龄看得这样重,又曾经体会过和九龄成为夫妻的美好生活,如今却忍受着她成为别人的妻,他也不是大度得能放手祝福的人。
他这样偏执守着一份得不到的感情,只是看着,太累了。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不知佛祖可否度一度陆云旗?让他放下心中执念,拥有平静安宁,不必再做别人手中的刀,而是拥有自己恣意潇洒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