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飘香的大碴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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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碴粥是东北的一道主食,也是一代人的印记。
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好像是吃着大碴粥和玉米面发糕、窝头长大的。那时候,林区主要靠木材生火做饭,大碴子要煮上几个小时,才能煮熟。
每天中午吃过午饭,爸爸或者妈妈就会把火继续烧旺,用一口大锅煮上一锅大碴粥。煮沸以后,就交给我们几个孩子负责看着,每隔上一会儿就用勺子搅动一下锅底,防止糊锅。冬天还好,烧着火煮着饭,屋子里也暖暖的。可是到了夏天,本来就很闷热,也没有空调、电风扇,就靠着开窗开门自然风流通降温,再熬上一下午大碴粥,那屋子里就像桑拿房一样,全家人都大汗淋漓的。
尽管很热,但我还是喜欢夏天。特别是暑假的时候,我和邻居家的姐姐,在家里的水泥地上铺上坐垫,坐在地上歘嘎啦哈。
嘎啦哈是猪、羊等动物后腿中间接大腿骨的那块骨头,把这些骨头清理干净,再泡在不同的颜色中,就会得出五颜六色的嘎啦哈。猪的嘎啦哈比较大,羊的嘎啦哈要小巧很多。歘嘎啦哈是那些年流传在东北的一种娱乐活动。
九十年代以前的人,无论是男孩、女孩几乎都有关于这项娱乐活动的经历和记忆。尤其是女孩,都珍藏着几副嘎啦哈,都练就了一身歘嘎啦哈的绝技。你是泼啊,还是搬啊,还是歘啊,还是收啊,动作娴熟,技艺精湛,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我记得上小学二年级的那年暑假,爸爸外出参加培训一个月,妈妈每天上班。我和邻居家的一个叫小燕的小姐姐,每天上午一起写作业,下午就一边看着大碴粥锅,一边歘嘎啦哈。
无论外面是烈日炎炎,还是乌云密布,我们都雷打不动,沐浴着浓浓的玉米香味,非常投入的玩着。每天都重复着那几种玩法,从几十分到几百分,甚至玩到上千分。技术不断提高,有时也有瓶颈,有点像现在的闯关游戏,随着难度的增加,有些关反反复复在同一个地方被卡住就是过不去。游戏的魅力也恰恰就在这里,它能激发出人的征服欲,激发出那种顽强的不服输的精神,关关难过关关过嘛。
到了玉米成熟的季节,我们还会找来粘玉米,插上铁丝签子,放在炭火上烤熟,然后,用毛巾包起来,放在炕头热的地方保温。等到妈妈下班回来,一家人围着餐桌一起吃。可以啃着吃,也可以把玉米粒搓下来,攒一把放在嘴里,边嚼边说话,感觉那玉米的香甜味溢得满屋子都是。
有时候,爸爸妈妈下班早,赶上电影院放映好电影,吃完晚饭,爸爸和妈妈会带着我去看电影。记得当时有一部罗马尼亚的电影《神秘的黄玫瑰》,爸爸特别喜欢,连续拍了几部,每次上映,爸爸都会提前买好票。有一次,妈妈下班晚了,把爸爸急的屋里屋外的转悠。那时候没有电话,就只能等。等到妈妈回来,简单吃口饭,我们就匆匆的奔向电影院,还好刚刚演完序幕,切入正题。每次看完电影,我们在家里的对话都是电影里的台词,有时候还要配上炫酷的动作,为那时候枯燥而艰苦的生活,增添了很多乐趣。
那时候,粮食是定量的,家里人口多,有时就要把细粮换成粗粮,没有条件吃好,先要保证吃饱。大碴粥是普通家庭的日常便饭,但也有家里孩子少,经济条件好一些的人家,会经常吃白米饭、白面馒头花卷。
那时候,父母常讲,人穷志不短。家里有很多规矩,其中一条就是别人家吃饭的时候,我们都不能去串门,关上门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大人负责努力工作挣钱改善生活,孩子们就负责努力学习,争取通过考学来改变命运。
不知道是太听话懂事了,还是神经有点迟钝,印像中的我从来没有羡慕过,别人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比我好,就是觉得每天无论上学放学,无论学习生活,都很快乐充实。也会有争吵,也有成长的烦恼,但很快都烟消云散,回想起来好像有那么点“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作愁”的味道。
单位福利发了一箱杂粮和各种豆类,心血来潮,就用电饭锅熬了一锅大碴粥,配上饭豆,煮熟后满屋飘香啊。买点蘸酱菜,来两个咸鸭蛋,人间美味堪称极品啊!如此美妙的感觉怎能不拍照发图呢。没想到姐姐看了照片后回应说,大碴粥她好像再也不想吃了。
以为姐姐会和我产生共鸣,来一波回忆杀,姐姐的反应有点意外。不过,人到中年的我,不会再去说服任何人认同自己的观点,也懂得了尊重和换位思考。
其实,关于某样物品、某种食物、某个人、某件事的印像,不一定是因为这些人、事、物是普遍意义上的好,很多时候是取决于那些人、事或物带给自己的感觉。
我和姐姐同在一个屋檐下长大,吃着同一锅里的大碴粥,却有着不同的记忆和感受,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也许当时的大碴粥带给了姐姐某种不愉快的感觉,可能是胃觉上的,也可能是心里上的,不得而知。
仔细想想,爱与不爱,不能去强求,子非鱼,焉知鱼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