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别离

2021-03-05  本文已影响0人  XUUcan

二月的最后一天,我去看了最近很火的《你好,李焕英》,主题是永远没法过时的母爱。我坐在影院最后一排哭的稀里哗啦,而上一次哭成这样,已经是好几年前。

进影厅前我暗暗告诉自己别太入戏,却忘了情到深处难自抑。

这部以贾玲亲身经历为基线的电影,是她对已去世母亲的怀缅,也是送给母亲的礼物。也许她在告诉母亲,如今她过得很好,事业有成,人生有梦,但同时,她这一生,都会一直怀念她。

因为已经是离去之人,今生再也无缘得见,才会以这种方式 换一份怀念,换一份寄托。而事实上,对于这些已经离去之人,我们也只能是只能是深深的遗憾,遗憾再也来不及,再也回不去。我无奈感叹,离别,是每一个人成长uu的必修课。

史铁生说,死,是一个必然的节日。然而不过是凡夫俗子的我们,还是会纠缠于得失,会困惑于离别苦,更会在死亡面前,惶惶又戚戚。

追及自身,我很幸运地平安长大,十几年来并未经历亲人离世,所以在少年时代,我从不能真正地理解丧事上的嚎啕痛哭。虽说教育使我清楚地定义了那些人的悲伤情绪,可究竟又悲伤到了何种程度,这其中是如何如何的滋味,我一无所知。尽管会被眼泪和哭声撼动,我心底能生出的,也不过是一丝淡淡的怜悯与叹息。而更多的,我站在局外人的位置上,事不关己,漠不关心。

但是慢慢长大,经历得越多,我的情绪感受能力也不断提升,对于悲伤,我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也自然而然地容易被带动情绪。曾经我一度认为看个电视感动到哭实在是作,后来才明白,气氛到了,情绪来了,眼泪确实没什么骨气。

但我永远无法百分之百地理解贾玲的悲伤,因为我不是她。我一直认为,心理学上最扯的一个词便是“共情”,这世上也决计不会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尽管这世上失去母亲的人千千万,每个人的悲伤却都不同。也正如列夫托尔斯泰所言,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却各有各的不同。只能说我们都是在学着尽可能地理解他人的情绪,不断升级共情程度,但要说真正与之共情,不过是拿来安慰别人的美丽谎言。所以哪怕我也有过泪如雨下,有过泣不成声,我的心酸,还是只有我自己最能体会。

贾玲失去母亲时,她才19岁。在我看来,在这样的年纪经受失去最是痛苦。不再如孩提时代那般懵懂无知,不理解死亡意味着什么;却也没有饱经风霜的成熟,能看透这生死,释怀地接受。作为花季少女,她明白这种离别的痛苦,却还没能学会面对与承受。我不是贾玲,自是没法感受她的痛苦,但我明白,那必然是一种一想到此生再也无法相见便油然而生的心慌与不解,是一种一想到那个人心中便满满溢出的“只能是遗憾”,是一种拼命想回到过去的挣扎与无奈,是一种悲伤席卷、泪不能止的无法接受,是一种夜夜求梦与其相见、沉醉其中不愿醒来的痴迷,是一种一遍一遍重温过去、以至于回忆与现实混淆不清的悲嗥,是一种时不时抬头望天、对那个人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的好奇,是一种哪怕经年之后时间抹平悲伤、还是根本无法再承受一次的痛苦。

而抛开这种实在悲伤的生离死别,我们的人生也总要经历大大小小的离别散场。我的父母常年在外地,每年只是春节期间回家待上十天半月,其余时间我与他们都是分隔两地,各居一隅。因而自小,我便在不停地经受离别、团聚、再离别、再团聚。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经对此免疫。相聚时我高高兴兴,离别时我亦波澜不惊。

然而越长大,与父母的感情反倒越发深厚,对离别我亦越另有体会。虽说只是短暂的离别,我却还是免不了会有不舍与难过。想起小时候,总是看着父母收拾行李,走的人是他们,送的人是我。有一次我却开学甚早,收拾行李的人成了我,看我收拾行李的成了母亲。我清楚地记得那晚母亲来我房里,叫我带这带那,细心叮嘱,小心叮咛。我在那一刻才明白,原来要离开的人也并不像他们走时的背影干脆,原来他们的心中,也是不舍与怅然。

今年父亲也还是走的比我早。临行前一晚,与父亲在厨房准备晚饭时,想起明日便吃不到父亲做的饭菜了,我不免长长叹息了一声,父亲问我怎么了。我半开玩笑地说他明天就要走了我舍不得。他一脸平静地说舍不得也没有办法,生活所迫。我的心中不免苦涩,生活所迫,多少人离家外出,与他们的家人孩子分离,一年见不上几回面,一个桌上吃不上几顿饭,一个房间里待不上几天。生活所迫,何其无奈。

寒假里有一天坐在父亲的车上,我在路边看到一个小孩子抱着一个大人的大腿。那孩子蹲在地上紧紧拖住,那大人背着行李勾着腰低声劝解。想必大人应该是孩子的父亲,如今要返工上班,孩子不舍,拖着父亲不让走。我从他们身边经过,心底掠过一丝心酸,不得不承认,离别这件事,没人逃得过。

离别这个话题,古往今来能淡然若之的人实在不多。欧阳修说,“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李清照说,“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就连一向恬淡自安的苏轼也叹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别离滋味浓于酒,饮一杯下肚,时空好像错了乱,人物好似重了影,我成为了那个孩子,在父母临行时痛哭流涕,紧紧拖住他们,任谁劝说也不听。我死死地抱着父亲的左腿,任谁来了也不放。这一瞬间,我在那孩子身上,看到了我自己。

一如我爸所说因为生活所迫,太多人选择去外地谋生,只为更好的待遇更高的酬劳,忍受离别之苦,换以自身与家人更好的物质生活。生理需要作为人类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成为了我们首当其冲趋之若鹜的追求。因为在绝大时候,我们放弃满足归属与爱的需要,试图用更多的物质财富来弥补内心的缺失。这是一种常态,却也是一种无奈。尽管那天下伤心处莫过于劳劳送客亭,人类却难逃此苦。也像我爸所说没有办法,除了接受,我们别无他法。而唯一能让苦楚少上几分的,是用力珍惜离别前的相聚,然后在离别后满怀希望地、期待着下一次的团聚。

我曾在知乎上看到“亲人去世后,大家是怎么走出这一段日子的?”这个问题,其中对一个答主的回答一直记忆深刻。她告诉我们,在每次欢聚和告别的时刻里,用尽全力,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能多听一点,就多听一点。能多感受一点,就多感受一点。从那以后,我变得越来越心慌自己没能在还有机会时珍惜,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所以这几年,我确实也越来越依恋家人,不喜分离。

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我是如此地害怕哪天意外突然到来,打得我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我想,人生苦短,我们要将时间浪费在爱我们的人身上。

我们要浪费每一个素淡时日,要和你共晨昏,要问你粥可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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