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线:第23日 布宜诺斯艾利斯

在航行中上网非常不易,既贵且慢。昨日下船后连机场WiFi发了几张极地婚礼照片,收到大家不少祝福,CYL君还即兴送我们一首小诗。我给HCC小姐看了,她也很喜欢。
闻名已久的雅典人(El Ateneo)书店终得一访。这书店曾被英国《卫报》评为全世界第二美(第一美是荷兰的马斯特里赫特市一座800年老教堂改成的Boekhandel Selexyz Dominicanen书店),规模上号称南美第一全球第二,存书九万多种二十余万册,另外还有两万五千张音乐CD和一万部电影可供君挑选。书店前身Grand Splendid剧院1919年落成,曾是阿根廷首都的地标建筑,这国家的第一部有声电影就是在这儿放的。2000年2月,剧院最后一次放映的电影是英国导演萨姆·门德斯(Sam Mendes)的《美国丽人 (American Beauty)》。
对于一个爱书人,这地方简直仿佛天堂般令人叹为观止,只可惜西班牙语也如天书般看不懂。一层层逛得沉迷其中,发现里面顾客多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或坐或站读得聚精会神,实在可贵。博尔赫斯说他心目中的天堂便是图书馆的样子,我算是明白了。最后买了本讲探戈的硬皮小书,结账时给我的购物袋上面印了个头像。我好奇一问是谁,收银员头也不抬:博尔赫斯!也是,还能是谁呢!真是傻问题。据说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市文化厅专门有一项职责是推动阅读、推动图书和图书馆的发展。每年他们都会举办“书店之夜”活动,一大批合作书店都会通宵对公众开放。整体氛围好,也无怪读书爱书的人多了。
第二与第三站分别是建于1822年的雷科莱塔墓园与1933年迁址于此的国家艺术博物馆。昨晚回酒店的出租车上,司机英语不错,开玩笑说墓园旁开满酒吧,要是刚好喝死了就直接葬掉。但其实普通人根本“死”不进来,这里购买墓室的只能是阿根廷的名门望族。
如今这座墓园中葬着大约7000位阿根廷社会历代精英,共计有多达23位正副总统安息此处(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有点像北京的八宝山)。因此这里大多乃家族墓,每家一幢小房子似的建筑,有墙有门,地上是灵堂,地下室用来停棺木。贝隆夫人也葬在这墓园。饶是此地阴气重,我们四人冒着烈日暴晒,还是寻得满头大汗。只见黑色花岗岩的门楣上有“Familia Duarte”字样(贝隆夫人属于Duarte家族),比想象中小,但黄铜大门上的缠枝铁艺镂空里插满了民众送的鲜花——这是我在墓园里所见最“受欢迎”的。生命便是这样,总有遗憾,而希望不断。绍兴有春节上坟习俗,今年尚未替自家长辈扫墓,倒是来了这里,也是巧合。看过一圈,发现许多墓室都有上“P”下“X”组成的标志。现场请教人,方知那表示“Pax”,是拉丁语里“peace(和平、安宁)”之意,也是古罗马职掌和平的女性神祇之名。后来在国家艺术博物馆一张16世纪的巨型挂毯上又遇到这个图形,顿时有种现学现用的窃喜。
晚饭与探戈表演合到一处——边吃边赏舞,带着游客式的功利和无奈。餐馆Esquina Carlos Gardel由剧院改建,曾是阿根廷最著名探戈歌手Carlos Gardel表演的地方,门口竖着他的雕像,剧院内也满是画像和图片资料。原本观众席的位置摆满餐桌,不过没人认真吃晚餐,饭后的探戈才是重点。
表演由群舞开场,间隔歌咏和乐器演奏。男女舞者们皆身形健美动作潇洒,快速迅捷的腿部动作如穿花蝴蝶般缭乱翻飞,带着天真而野蛮的热切。有些动作形如冬奥会上的双人花样滑冰托举配合,险中求奇,赢来无数叫好掌声。很奇怪,我印象中探戈的特点是来回摇头(如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话),但今晚台上自始至终都没出现。阿根廷习惯,餐馆大多数晚上8点半才开门,这演出10点开始,不觉看了两小时,结束已是午夜。
HCC小姐与我暂住的公寓式酒店名字很美,叫“诗歌大厦(Poetry Building)”。查了才知曾是阿根廷大地主Peralta Ramos家族百年之前建的宅邸,雷科莱塔墓园内亦有其墓。还好他们没有起个类似发财楼那样的名字。一幢叫诗歌的建筑,本身便有意思。南美盛产诗人,我们这一天经历刚好可总结为静、静、静、动,若化为诗,也仿佛自有其韵律,并且挺应景的。
(文集题图均为本人拍摄。连载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