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外公 愿他看得到

壹

外公是我这世上最喜欢的人，虽然他已经不在了。

小说里男主人公常常无条件宠爱女主，在现实中这几乎不可能，就连我的父母也会严格要求我的成绩，而外公就是这样宠爱我的。

小时候想要的零食玩具，一撒娇就会得到；调皮挨了爸爸打，外公见了气得要抬手揍我爸爸；上小学认识几个字回家臭显摆，摆出小黑板要当老师，外公外婆都认真地扮演学生，坐在底下老老实实，陪我上完“一节又一节课”。

长大后，我搬家了，搬到了离学校近一些的小区。外公外婆家就成了我的避难所和乌托邦。没零花钱了就溜过去，考试没考好试卷要签字溜过去，没带钥匙溜过去，心情不好溜过去，不想回家做习题溜过去……

后来我上了高中，外公外婆便正式“退休”，卸下照顾我的责任，回到外地老家安享晚年。我便经常和外公通信，那时候人们偶尔还会寄信，邮局把信件分为“平邮”和“包裹”。外公读过书，上过大学，写得一手好字，尤其擅长草书，常常用毛笔给我回信，信写得太多，平邮超重，只好寄包裹，于是我得一边看一边猜字。

可惜我完全没继承到外公的书法功力，我的字至今还像个小学生一般没有灵魂，不堪入眼。每次回信我都拿出练字一般的认真态度，生怕和外公差距太大（虽然事实就是如此。）

贰

我妈妈是独生子女。在外公那个年代，独生子女家庭，还上过大学，外公当属凤毛麟角。

听说之前外婆意外有过第二个孩子，大约三个月拿掉了。原因是为了响应国家独生子女政策号召，自发自愿的行为。

他们就是这样正直清廉的人，外公大学毕业分配到县邮电局（那时候电信邮政还是一家，叫做邮电局），工作认真一直做到局长。后来乡镇需要人，他又去了乡下，不在意当官，只在意做事，一直待在乡下。我妈妈每次提到都开玩笑说，别人都是往上升，只有外公往下降，不然她差一点就是官二代了。

外婆说起过去的事情，也常常感叹，其实外公出生寒门，是家中老大，他不想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所以用功读书。可外公有了职权后，他那些穷亲戚上门办事求情，门槛都踏破了，外公不愿意行方便，又碍于情面，每每自掏腰包借钱给人家，外婆气得经常跟他吵架。

我小时候写作文引用道德模范人物的时候，总觉得他们很远，听过外公的故事，就觉得他们不远了。

叁

不过，对我而言，外公是不是模范不重要，我更希望他永远是我那个慈祥的外公。可惜天不如人愿。

高三那年，弟弟出生。弟弟先天性身体不好，要去外地医治，外公外婆同去陪护，全家人目光都集中在弟弟身上，外公检查结果出来已经是癌症晚期。

那一辈人，真辛苦啊，忙完了我，又要操心我弟弟。外公确诊到去世不过半年，这半年间我弟弟尚未痊愈，家中无力全身心照顾外公，只有外婆一人陪护。那时我已经在外地上大学，外公走在大一暑假的尾声，我请了两天假行丧葬之礼。

想来确是有许多遗憾的事。

比如那个暑假我明明在家，却大多数时间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多去医院探望外公几次。

比如我明明已经上大学了，却没有合理安排花费，没有多做一些兼职，多买一些礼物孝敬外公。

比如我大一的课业明明不是特别忙，我却没有给外公外婆多打几次电话问候。

比如外公还没有好好出去旅游过，我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带他出去玩。

比如我家旁边新建了图书馆，出门转个弯就到了，他还没有去看过。他最喜欢读书了，读书是他这辈子做过最骄傲的事情。后来我每次去图书馆，都会坐在杂志报刊浏览室，因为那里有很多读报的老人，他们梳着整齐的头发，戴着老花镜，很精神的样子。如果外公还在，一定也能这样安享晚年。

肆

我的书架上一直留着两本书，一本《百家姓》，一本《三字经》，是某天外公接我放学，路过地摊买的，那时我才幼儿园，大概四五岁。总之，这是我记忆中外公第一次送我的书。

幼儿园小朋友能读懂什么呢？但当年外公路过书摊，一脸兴奋买下这两本书的表情，一直记在我心里。

外公临终前，见他的最后几面，他也是不停叮嘱我，要好好读书，好好学习，一定要考研。

当年我考研一战失败，脑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对不起外公。

现在我已经研究生毕业，有机会读博了。真希望外公可以看到。但是我还不够好，有很多缺点和不足，常常努力不到位且浪费光阴。每当自己懈怠时，一想到外公，我就会有点心虚。

外公属鼠，我至今还随身携带一个鼠形玉佩。每当遇到幸运的事情，不管大小，我都认作是外公的庇佑。我愿意相信，他一定是在某处看着我的，所以我会好好努力，以他为榜样，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永远不违背自己的良心。

还会替他好好照顾外婆，请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