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给新青年的一剂猛药
穿越百年有余的时光,昨天细读《药》时,还是给我沉痛的一击。竟然没办法顺畅地一下读完,喘口气,才继续读完整篇。
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以来,解放思想,寻求出路,已成为有识之士的共识,似乎可以看到一丝微微可见的曙光了。1918年,鲁迅在《狂人日记》的文末呐喊:救救孩子......谁能救救孩子,鲁迅知道从日俄战争片中看到的围观中国人被处死的中国人一定不能;怎么救救孩子,鲁迅知道学医学得再好都不能。他在《呐喊》自序中说道:
“这一年我没有毕业,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俄日战争片)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不是一件紧要的事情,凡是愚若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
多年的思索,鲁迅已经知道,学医救不了中国,唯有解放思想,唯有靠解放思想的新青年,才能给中国寻求到一条出路,所以鲁迅选择弃医从文。1919年4月,新文化运动将要推向高潮,五四运动即将发生,此时还需要一剂猛药。《药》正写于此时。文章发表于《新青年》,文章里的人血馒头不是药,文章本身却是给新青年的一剂猛药。
故事很简单,分明暗两线,明线中,华老栓儿子小栓得了痨病,坊间盛传以馒头蘸新行刑的人血烤着吃了,能治好痨病。华老栓向刽子手康大叔购得这个机会,但小栓吃过后,最终还是魂归天外。暗线中,主要从康大叔吹嘘的话语中,刻画了一个因被本家长辈告发出卖,在牢房中却仍想点醒牢头,为理想,为革命不惜献身,奋斗到最后一刻的名叫“夏瑜”的进步青年形象。最终,吃过“药”的小栓,和作为“药”的夏瑜埋在同一片坟地,“华夏”就此埋葬,这是乌鸦都不能同意的,“直向着远处的天空,箭也似地飞去了。”
读这篇文章,最大的感觉就是痛。
刺痛我的是这群愚昧之人的行为:
老栓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
他们不仅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捏住,他们的思想也被实实在在地捏住了。人血馒头当药的事必定是经过宣传的,因为坊间皆知,人人盛传。他们的脑子里装的竟然都是这么些东西,可怜可恨,让人心痛。
刺痛我的是这群愚昧之人的话语:
“包好,包好!这样的趁热吃下。这样的人血馒头,什么痨病都包好!”
“原来你家小栓碰到了这样的好运气了。这病自然一定全好;怪不得老栓整天的笑着呢。”
“夏三爷真是乖角儿,要是他不先告官,连他满门抄斩。现在怎样?银子!
“阿义可怜——疯话,简直是发了疯了。”
怎么不是可怜呢,抓着人血馒头当治病良药,救命稻草,还当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运气得来的;告发亲人,阻碍进步当做一种荣幸的机智表现。确实“简直发了疯了。”
刺痛我的是这之间还有二十多岁的青年与这些人为伍:
“阿呀,那还了得。”坐在后排的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很现出气愤模样。
“发了疯了。”二十多岁的人也恍然大悟的说。
我们的青年还被腐朽落后的封建思想控制着,对掌握着话语权的“康大叔”交口称赞认同,怎么不是“发了疯了”。
鲁迅先生希望因着这种刺痛,能唤醒新青年们。但又不仅仅是刺痛,先生还是给了新青年们一个希望,让他们知道,夏瑜虽然就义了,还是可以看出来有不少同志,在这条路上,他走得并不孤单。不孤单,但盼望着我们的队伍能够壮大起来。从坟上的花可看出一二:
分明有一圈红白的花,围着那尖圆的坟顶。
花也不很多,圆圆的排成一个圈,不很精神,倒也整齐。
都说夏瑜是秋瑾,但这种隐隐透出的豪气让我想到的是夏明翰的就义诗,虽然两人还隔着好多年,但精神却是相通的:
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
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
终有后来人的。
鲁迅先生对中国新青年,有着殷切的期望,他在《热风·随感录四十一》中说道: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先生自己是炬火,但他盼望着人人是炬火,新青年不必等候炬火。
黑格尔曾说:“人类从历史中获得的唯一教训,就是没有从中吸取过任何教训。”那是他的历史局限性下的认知,那是因为他没有见识过绵延不断而往前发展的历史。如果他有幸得知中国从古到今的历史,他一定会直呼打脸。
从党史我们知道,中国经过了《恰同学少年》时代,经过了《觉醒年代》,经过了改革开放,才终于走到了现在。中国虽然也走过比较岔的道,但最终还是拨乱反正,回到了正途上来。到如今,中国已经改革开放45年了,而且绝不会再走回头路。中国不但会吸收历史教训,还必将把这种吸收到的教训传承下去。这将有赖于我们新一代的青年。
《药》仍是药,我们仍是新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