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奢侈腐败的青春

前几日闺蜜让我帮她买几本投资理财的书，刚一答应，就用微信转账过来了，并急切的催我收钱。我说：“急什么，等买到了再付吧。”她答：“你把钱收了我才放心”。

确实，金钱一被发明出来，诚意就再没有第二个意思了。闺蜜知道，我一旦收了钱就意味着会用大量时间在海量书单里甄别、筛选、排序，甚至在网上先找来试读确定这本书是否适合她。再去查评论、比价格，然后下单并确保准确的寄给她。

 收了别人的钱就该为别人办事，这样的价值观在我十几年前初出校门时就被确立起来了。

 大学毕业的那个暑假我在绵阳广播电台做实习生，被分到一个名为“金色田野”的农业栏目。主播是个中年大叔，听他用略带嘶哑的嗓音把《喷晒农药的注意事项》朗诵得如同诗歌般煽情。而我在旁边打酱油，偶尔跟他互动，问一些很傻帽的问题，主播则用专家的口吻来回答，就像大家经常在电台里听到的那样。

 一日我正在播音室里玩调音台，突然接到学校电话，让立即回去面试。什么单位不知道，什么职位不知道，反正老师喊回去，当我一头雾水的回到学校才知道。原来是青年旅行社来招应届生，学校推荐了六个人其中有我。

在一间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六个学生窃窃私语：“听说这次是来招导游的”、“ 导游是干嘛的？”、“就是玩呗”、“对，游山玩水胡吃海喝”、“还不花钱……”世上真有这等美事？我完全懵了。

我们被逐一叫到另一间教室，六个人的面试题一样：一分钟即兴演讲，主题为“我的母校”。考核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我和另一个男生留下，其余四个惨遭淘汰。就这样我稀里糊涂的一脚踏上了“导游”这条黑道。

任何行业都一样，新人要先给前辈当跟班、打下手、我第一次上团就跟了我们经理的班。前几日行程都算顺利，到了最后一天，由于航班被临时取消，全团改坐火车。经理带着游客吃饭去了，留下我和司机两个人要把全团已经托运的行李取出来，运到车上再拉去火车站分到每个游客手上。我一看堆成山的行李瞬间傻了，姐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可也是爹妈娇生惯养出来的，何曾干过如此大规模的体力活。当我热到快中暑，累到快虚脱时一屁股坐在地上。

经理问我：“怎么了？”

“凭什么他们去吃饭我帮他们搬行李呀？”我委屈得差点哭出来。

“因为他们付钱了，收了别人的钱就该为别人办事！”

经理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重重敲响了我头脑里未曾开窍的弦。

无论做任何事，一旦摆正了态度事情就变得顺利起来了。入职第一年我考取了实习导游证；第二年考取初级导游证，第四年考取中级导游证；月收入从1K到5K到1W+；接待的游客数以万计，来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人，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老弱病残，我都能做到精准服务——用对方舒服的方式来跟他们愉悦的相处。

那几年我飞快的成长起来，足迹踏遍大半个中国、阅人无数，智商情商嗖嗖的往上涨，唯一没有长进的是我的财商。

从小养尊处优的我刚一出校门立即就体会到了穷的滋味。导游这个特殊的职业没有工资没有保险更没有任何奖金，所有收入全凭自身的本事。在考取初级导游证之前是没有资格带团出省的，全陪只能带省内，地陪永远接不到优质团。

做新人那两年我的收入低到惨不忍睹，一个月下来经常连1K都拿不到，然而出门在外开销却高得吓人，那个年代手机还是双向收费，长途加漫游更是贵得离谱。我自己的收入只够交话费，如果没有父母接济的话恐怕都活不下来。

情况从第三年开始好转，有了头两年的铺垫和基础，我掌握了这个行业的所有门道和套路，并自创了“三板斧”。以九寨沟四日游为例无论是散客还是团队，三板斧下来四天收入4K算是小轻松，运气好的时候甚至能再翻一番。

游客们愉快的消费，我愉快的收钱，旅行社愉快的获得好评，还接到过马来西亚团寄来的感谢信。导游们经常会在机场、酒店、景区门口排队时碰面，当着游客的面我们是这样聊天的：

“嗨，又来了？”

“来了，怎么样？”

“不行，才三楼，你呢？”

 “我还勉强吧，五楼。”

“嗯，刚才碰见阿建，那小子放了个卫星。”

“不错嘛，你也加油哦，拜……”

说得都是行话，什么意思呢？翻译过来就是我这趟才挣了3K你呢？我挣了5k,阿建这一趟挣了1w。

旅游这个行业的竞争不是激烈而是惨烈，旅行社把导游分了三六九等，导游又把游客分了三六九等。最高级别的导游带最高级别的团，相差一个级别收入能差数十倍，我在入行的第四个年头终于爬到了食物链顶端。旅游旺季时一个月能放三五次卫星，平均下来全年收入14W+。10年前在四线城市，算是高收入了吧。

穷孩子一下变得有钱了，从此便过上了奢侈腐败的生活。上团时再也不住免费的导游房，自己掏钱住最好的客房。不吃免费的陪同餐，打车去吃最贵的餐厅。在机场前一秒依依不舍的送走游客，后一秒立即开启狂欢模式。约上几个同行尖叫着冲向商场，5K的包来俩，你一个我一个；3k的T恤来俩，穿一件包里塞一件，2K的鞋来俩，我一双娘一双，100元的3D电影来俩，看一场睡一场，88元一杯的咖啡来俩，喝一杯倒一杯，不就是钱嘛，姐有！

在流金的岁月里，我恣意挥霍着如火的青春，挥霍着用青春和汗水换来的金钱。可我的大手大脚父母终于看不下去了，那天刚抱回家一整套雅诗兰黛的护肤品。吃饭时爸爸问我：“你存钱了吗？”

“没有，存钱干什么？”

“你不能有多少花多少，以后怎么办？”

“以后再挣呗。”

父亲长叹一口气：“人这一辈子啊，要三穷三富才能到老！”

年轻气盛的我哪里听得进去，当场顶嘴道：“不可能，我是不会穷的。”

生活的魅力在于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父亲的话很快就得以验证，就在我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巅峰，两个月后一场天灾将我打回原形。

大学毕业后，我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四处递简历找工作，甚至还没有完全毕业就走上了工作岗位。然而导游是个季节性很强的职业，每年寒暑假、每逢节假日时忙到昏天黑地，其余时间又很闲。做新人时我愿意还接一接周末的短线团，成为大牌导游以后就再也看不上短线团那点可怜的服务费了。

在一个人有大把时间和大把银子的时候如果不折腾点事儿可就太对不住老天爷了，于是我在父母那借了10W加上自己的15w，总共投资25w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网吧。周边有三所学校，两个大型住宅小区。生意好的时候天天爆满，来的基本都是学生。

在他们的带动下我一头栽进了网游世界。传奇、CS、暗黑破坏神、生化危机、魔兽等等。我是第一批传奇玩家，那时还要点蜡烛才能看见路，挖矿才能换到金币。我在自己的网吧里不吃不喝不睡觉全心全意练级，组队打装备、38级以后彻夜研究战略攻占沙巴克……

游戏玩得昏天黑地，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当我深度迷失在虚拟世界中时，传奇私服出现了。我在现实中是网吧老板，游戏中更是大姐大，所以后面跟了一串串的小屁孩。我架设了自己的私服，粉丝们纷纷前来注册。有一日无意间打开程序源代码，赫然发现原来老娘拼了命得来的屠龙刀不过就是一串数字。多少个不吃不休的日子啊，居然只是一串数字!

我恍恍惚惚的走出网吧，久违的阳光刺痛双眼。而那串数字却不停的在我眼前晃动，在那一刻我幡然醒悟，从此再也不碰网游，卖掉装备卖掉ID，背上行囊出门挣钱去了。

那个夏天的雨水特别多，天像漏了底一样没完没了的降水。我离家时已经下了三天，第四天我正站在峨眉山金顶上晒太阳时，突然接到爸爸打来的电话，问我是否一切安好。我隐隐感觉到不对劲，父亲对我的爱是深沉而隐晦的。从不直接表达只有默默关心，他从来没有在我工作时来过电话，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行程的最后一天我回到绵阳，大巴车刚一进城我便看到了灾难性的画面，到处都是被洪水肆掠后的狼藉，满地泥浆、遍处垃圾，整个城市被泡得惨白。慌忙给家里打电话，妈妈接的。

“妈，绵阳怎么了？”

“女儿呀你可回来了，发洪水了。”

“那你们怎么样？”

“我和你爸都没事，但是网吧被淹了……”

“她还没下团呢，你说这个干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责备母亲的声音，紧接着就挂断了。

等我送走游客赶去网吧时，才明白情况的严重程度远超我想象。一楼进水一米多高，所有电脑悉数泡水，同时报废的还有服务器、交换机和五台空调、无数桌椅家具等等。也就是说除了天花板上的灯还能用，其他的全部泡汤了。完蛋了，所有投资打了水漂，包括父母的钱。

我相信这是老天爷的意思，是对我以前太过于糟践钱的惩罚。我默默的遣散了员工关闭了网吧，再一次站在了穷困潦倒的边缘。

钱，是最擅长跟人做迷藏的坏宝宝。你并不急用的时候他就乖乖躺在那，你越是急于想抓住他，他就遛得越快，跑得更远。

就在我急于用钱的时候，旅游行业的游戏规则发生了巨变。以前是旅行社向游客收取正常团费，向导游支付服务费（相当于工资）。从这一年开始，行业竞争从激烈到惨烈到白热化最后进入零团费的恶性竞争。

组团社以极低的团费招揽游客，留出自己的利润后转手卖给地接社，地接社收的那点钱通常只够买飞机票或门票。怎么办？只能向导游收取200—300元/人的“人头费”来支付交通、住宿、餐饮和保险费。

所以对于导游来说，每一个游客都是自己真金白银买来的。几天下来如果游客愿意消费还能回本或多少赚点，如果运气不好，游客们都不消费，则意味着导游不仅白干还倒赔好几千。

刘洋是我的同事兼好友，酷爱化妆，一张小脸儿不捯饬两个小时出不了门。我俩一块接8点钟飞机，我睡到7点才起床，她必须5点就起来化妆。刘洋有一个颜值颇高的男朋友，经常拿他俩的照片在我面前炫耀。我说：“得了吧，你不就找了个小白脸吗？”

“才不是呢，我们是真爱！”

“那他为什么老花你的钱？”

小姑娘立马不吭声了，他男朋友经常以各种借口问她要钱。前几天又说手机坏了，非要刘洋给他买个新的。可偏偏这一趟我俩的运气都很背，游客们几乎都没有购物，自费项目也不参加。

我已经做好了倒赔的心理准备，可刘洋不一样，他男朋友一再催促买手机。无奈之下她只能实话实说，没想到男朋友不仅没有半点安慰，反而骂了一句：“你TMD干的什么傻B工作，没工资还倒赔好几千。”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许多营销能力弱的、压力承受能力弱的导游纷纷转行。包括刘洋这个师范学院毕业的小姑娘，她跟二货男朋友分手后去了一所小学教书。

看着身边一起奋斗的战友们一个又一个的离开，我对自己的未来第一次感到了迷惘。导游终究是碗青春饭，就算以我的水平能继续留在这个行业，可收入锐减却是不争的事实。说到收入，除了金钱以外导游工作还有一大收入，那就是人脉。至今我的朋友圈里还有十几年前的游客，时间大浪淘沙，他们早已成为我的至亲好友。

2005年春，我带领30几个老年人赴云南七日游，刚走到昆明团里的宋阿姨突然胃病发作了。我连夜打车将她送去医院，陪同检查、输液、交费、用借来的电饭煲熬小米粥……白天上团晚上到医院陪床，在我们去西双版纳之前宋阿姨出院了。

从此跟她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经常请我去她家里吃饭。宋阿姨的女婿是移动公司里的一个小领导，一次聊天说起他们公司正招人，问我是否感兴趣。

“去嘛去嘛”，宋阿姨一边端出水果一边急切的嚷道：“以你的才干肯定没问题的。”

他女婿诚恳的说到：“就是，来移动公司虽然挣钱不多，但是至少很稳定。”

纵然有熟人引荐，想进中国移动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我过五关斩六将，从200多名应聘者中杀出一条血路，于2005年秋天正式走进了移动公司的大楼。

旅游鞋换成高跟鞋，牛仔裤换成一步裙，顶着烈日寒风爬山涉水换成了在空调房里一坐8小时。早已见惯大风大浪的我，只需瞄一眼就能判断出对面走来的是不是领导，往偌大的办公室一望便知道这里谁说了算。可惜我骨子里始终有股“读书人”的清高，根本不屑于和领导搭话，只一味地埋头恶补通讯业务。

我在新环境里默默无闻，每天具体的工作是处理客户对移动公司的各种投诉。这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岗位，却是一个有着巨大挑战性的岗位。要想胜任就必须对数据、语音、网络、账务及第三方梦网业务全部精通，并善于用电话与人沟通。

在那个年代智能手机刚刚问世，很多客户还不会使用。经常莫名其妙的被扣了流量和话费，一言不合就投诉，而我作为移动公司的“投诉处理专家”工作量也越来越大。

大公司就是大公司，每年会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头一年我还只做做本职工作，后来就又开始折腾了。主持运动会、主持年会、演讲比赛、创办电话营销小组、培训新人、代表绵阳移动去省公司参加ISO评选等等。

表面上看起来，我在这里干得还不错，可是内心深处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到底缺什么呢？钱啊！我的最爱。移动公司给我的薪水只够维持日常开销，月光年光钱包光光。然而开网吧时借父母的钱还没有还完，我又怎能忍受长时间的穷酸样呢？

答案大家都猜到了吧，重操旧业，做兼职导游。从此开启双重身份的生活。我每周星期一至星期五在移动公司朝九晚五，小心翼翼的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投诉案例。每逢周末和节假日，我就像出笼的小鸟一样，欢快地飞向各大景区。

九寨沟，对不起，这一年没来你怎么变暖了。峨眉山，上次你栽我一跟头，这回总该让我赚点儿了吧。碧峰峡，扬子鳄他们还好吗？我好想念那只大雕。四姑娘山，你那该死的索道不会再停电了吧，去年害我跟游客解释半天。

大天朝的风光依然绮丽壮观，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失而复得的东西人们往往会格外珍惜，我重出江湖以后性情大变。以前耍大牌所以比较势利，我会偷偷观察旅行团里游客们的经济状况。主攻有钱人，对于没钱的自然而然就降低了服务标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看每个游客都觉得那么可爱，无论他们是否消费我都尽心尽力的讲解、服务。甚至做好游客的背景功课，假如明天要接天津来的客人，我会连夜查询天津的历史、地理、文化及特色美食等。第二天上团时对比目的地进行讲解，效果简直事半功倍，分分钟取得游客们的信任和喜爱。

我越付出越享受这份兼职工作带给我的快乐，要给游客一碗水自己得有一桶水，为了让讲解词变成艺术品，懒惰又贪玩的我不得不加大了阅读量，对宗教、历史、地理、水文、古诗词、茶文化及珠宝鉴定等有了一次系统的学习。

上班、读书、带团旅游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就在我快要忘掉挣钱这码事儿的时候，钱宝宝回来了，它们带着骄傲的荣光纷至沓来。我不仅还清了借父母的钱还在城里买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不过这一次我改掉了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上次老天爷给我的教训还牢牢记着呢，对于金钱，是应该有点敬畏心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哪里是诗，明明就是真理嘛。

可能是我的青春还不够出彩，遭遇的挫折还不够多，生活对我的磨练还没有到位。于是一场人祸悄然举起它巨大的狼牙棒，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给了致命一击，将我多年的拼搏奋斗毁于一旦。

我是那种典型的少壮不努力的孩子，所以也没能考上什么正规大学，在绵阳九院的工学院读了三年计算机专业，混了一纸大专文凭了事。老师对我的评价是：天资聪颖但静不下心来学习，爱折腾。

上学时我就在女生宿舍里开小超市；临考试到图书馆借走所有关键资料再转卖给爱学习的同学；写小说并在班上传阅，毕业论文是在火车上写的，毕业答辩那天旅游大巴车就在校门外等着。感谢老师的经典评价，我一直将“视折腾为生命的”优良品质保持到了现在。

计算机系里男生多女生少，大半都是九院的子弟，这些人天生有着一种优越感，仿佛原子弹是靠他们家研究出来的。我生平最瞧不起傲慢的人，你越觉得自己了不起，姑奶奶就越是不理你，所以大学三年我是单着过完的。

参加工作的第二年，班里一个跟我同样是厂矿出身的男生慢慢走进了我的生活，经常买点冰淇淋呀果冻呀等小零食送到旅行社。我下团时来火车站接我，用他的自行车帮我把行李拖回家。在那个年代就是那么简单。开网吧那一年我们去领了结婚证，然后就是疯狂的游戏游戏。后来一场大水网吧关闭了，他去了一家保险公司上班，过着平淡至极的日子。

我跟他追求的是两种生活，我要不停的变化，他要稳定安逸；我喜欢满世界乱跑，他喜欢宅在家里玩游戏；我要求自己不断上进，挣更多的钱、读更多的书、报名去考高级导游证、参加移动公司升职考核、甚至参加过中央电视台“挑战主持人”节目选秀。他不理解，也懒得去理解，反正早已习惯了我抽疯似的各种折腾各种作。

我相信这样的老公放在家里应该是很安全的，可是没想到就在我职场得意节节胜利、所向披靡的时候，后院失火了。那天晚上，当我拖着疲倦不堪的双腿爬上楼，刚一开门就看见鞋柜上摆着一双不属于我的高跟鞋。0.01秒我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三个人站在客厅面面相觑。

我提起还没来得及打开的行李，麻木的下楼，打车，回父母家了。后来他打电话我一直没接，一个人远远的跑到河堤上一坐一整天。这些年我吃过的苦、遭过的罪在眼前一一回放，做导游七年（专职四年兼职三年）以来总共经历过一次食物中毒、一次被藏民敲诈勒索、两次泥石流塌方、五次车在荒郊野岭抛锚、无数无数次大堵车，挨饿、挨冻和挨骂。

我一个人干两份工作，玩儿命的挣钱。烈日暴晒我在工作，披星戴月我还在工作；别的导游休息了我在工作，法定节假日我还在工作，可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为什么？

纵然是他背叛了我，可我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冤枉，这些年是把人家冷落得够呛，掰起指头算算，我已经有三年没去他家过春节了。

手机上他发来短信：“你怎么不骂我？”

“不用了，分吧”

“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吗？”

一个经常生病的人，其实一辈子也不会得什么大病。但是一个从来不进医院的人，只要一生病就是大病。一个经常发脾气的人，其实很难真正下狠心，但是一个从来不发脾气的人，一旦下定决心就再无可能回头。

没有争吵，没有哭闹，没有解释，只有决裂！

房子给了他，我挣的钱也分了一半给他。向移动公司递交辞呈，封存了中级导游证，我准备走了。陕西一家房地产公司一直想挖我过去，我即将去往一个陌生的城市从事一份陌生的工作。

是时候说再见了，无论辉煌也好，心酸也罢，过去的终究还是过去了。在一个冷雨萧瑟的清晨，我独自拖着行李箱离开了绵阳。

再见了，我的亲人朋友们；再见了，我战斗过的每一个地方；再见，我那奢侈腐败的青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