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回
民国十七年
天气闷热的令人烦躁。
天空阴云密布，这闷热的天气已经持续了一天了，想必傍晚一定会有一场大雨。这压抑的天气和陈淮的心情一样让人难以摆脱，他已经在这个小小的桐平县找了整整一个月了，何嘉懿已经失踪了快一年了，他把绍定城翻了个遍，也没有她一点音讯。
最后他只身来到了桐平县，这个小小的县城是生她养她的地方，他想这里是她的故乡，也是陈淮最后的希望了，他自己一个人住在她当年的那个小小的房子里，白天就出去找她，晚上日落而息。可能是因为白天一直在找何嘉懿的原因，晚上老是梦见她，梦见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他拉着她的手坐在秋千上，，醒来却只有自己独身一人。
“我难过的事情会记很久，想起来就难过。”
这是陈淮找到的第十一个漂流瓶，里边清秀隽永的字迹他一眼就认出，脑海里浮现出她坐在桌前低头读书的样子，一笔一划认真写字的样子，恍如隔世。
“人生若如初相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是陈淮找到的第二十个漂流瓶，他双手颤抖的摊开纸张，泪珠掉在墨迹上，晕染开来，像是字迹没干的时候用手蹭到了一样。
他开始有些绝望，这字字句句无一不透露着绝望。天气渐渐暗下来，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浮尘，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之后一声闷雷，雨点越来越大，砸的陈淮的脸生疼，他快些跑进了屋子，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也来不及脱掉。
刚才那纸条忘记塞进瓶子里了，上边的字迹已经模糊的看不清楚了，大片大片的墨色像是不经意打翻了墨瓶，洒在了纸上。
陈淮跪坐在门口，脸上也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湿透的衣服被风吹的他有些冷。
陈淮双手握着那张湿透的纸条无声抽泣，在这凉凉的雨夜，他格外想念何嘉懿，想抱着那温暖柔软的身体，和她说话，和她谈笑。可是现在就连这小小的纸条他都没有护住。
他着急的跑进房子把纸条摊平，用手一遍一遍的擦拭着水渍，那字迹也随着水一遍一遍的越来越浅，最后只依稀的留下人生二字。
“人生……
人生若如初相见……
人生若如初相见，人生若如初相见……”
陈淮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最后躺在了地上，看着门外的雨滴落在地上水洼里弹起小水珠，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北方的天气阴晴分明，昨天一晚上惊雷不断，托这场秋雨的福，陈淮昨天睡的很好。
早上起来随便找了点自己带来的桃酥垫了垫肚子，然后把剩下塞进包里，装了一壶清淮酒，还有一些钱。今天要走的远一些，这个小县城陈淮一个月也摸的差不多了，今天就去江崖城看看。
因为自己不顾家里反对，非要出来找何嘉懿，所以也没有带人，陈淮就自己出发了。
[车子刚好也要没油了，正好去城里去加点油。]
陈淮这样想着。
到了一家饭店，他让伙计给他的车子加了油并且停好，上二楼订好了房间就出去了。
他还是沿着潍河走，既想着捡到新的漂流瓶，又不想捡到。这些纸条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写的，他一直在不停的告诉自己这可能就是她现在写好的，只是在躲着他而已。
眼看着太阳攀升到了正中央，天气有点热了。陈淮找到一处树荫坐下拿出之前装好的桃酥和酒，低头开始吃。
突然抬头看见阿阳带着人在路边走过来，陈淮赶紧站起来跑到了附近的小巷口里躲起来。
[好险！差点就让阿阳看见了！]
陈淮喘着粗气，探头看看阿阳还在不在。
阿阳是大哥也就是陈家长子陈源的副官，武功枪法自然不在话下，别看阿阳一副白白嫩嫩、奶里奶气的样貌，杀起人来都不眨眼的。
阿阳从小在陈家长大，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世，可能只有父亲和大哥知道吧。大哥曾和陈淮说过：谁都有可能背叛他，阿阳绝对不会。
看来大哥还在派人找他，他还是不能太过招摇。今天晚上只能连夜找了，明天还得回到桐平县里躲着。
白天因为阿阳的出现，陈淮只好绕小路回到饭店，等到夜色浓了才出来。
在他沿着潍河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他又捡到了一个漂流瓶，这是第二十一个。打开里边依然是一句话：
“一个人坚持，能有多久；让一个人崩溃，又有多简单。”
陈淮有些生气，把纸条揉成一团狠狠的攥在手里，玻璃瓶“砰”的一声被扔在地上，碎成了渣。
是啊，他还能坚持多久呢，这样摸黑走路的日子还要坚持多久才够。
驱车走了很久终于到了何嘉懿家的老房子，陈淮忍不住大喊：“何嘉懿！何嘉懿！何嘉懿！你到底藏到了哪里去了！你还要我找多久你才肯出现！”握着纸条的拳头不知疼痛似的一下一下的砸着方向盘。
他边哭边喊，一遍一遍的喊着何嘉懿的名字，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咱不闹了好不好，你乖乖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依你……只要你肯回来，只要你肯回来……”直到嗓子难以再发出声音，还在一遍一遍的说着何嘉懿这三个字，魂牵梦绕他整整六年的女人。
可能真的就如她所说的，崩溃就是一瞬间的事。
陈淮回到床上，蜷缩成一团，枕边早已湿透了。他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有轻轻的呜咽声。
夜很静。
显得这呜咽声清晰可辨。
哭着哭着陈淮就睡着了，他又在梦里见到了何嘉懿，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她穿着齐腰的白色短袄，下身是到小腿的黑色裙子，脚上的鞋子有些旧，黑色的皮质掉了好多，露出浅灰色的内里。她抱着一摞书匆匆从他身边跑过去，头发随意散在肩上，风吹过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那是山茶花的味道。迎面扑来的味道总是让人很舒服。
他看着她从身边跑过去，忍不住回头，看她向远方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