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的冬天

 下雪了。整个冬天都在等待着一场雪的照耀，不然长沙的冬天乏善可陈，这天和地太过灰暗。下吧下吧，从天而降的天使，先是融入污泥，接着下，不停地下，等到夜深人静时下，直到清晨人们起来，发现雪已将大地铺满，一片耀眼的银白，悄无声息的，白色的雪终于收复了这个污浊的世界。

 每逢下雪，我都要守在窗前，欣赏着雪花的舞蹈。在长沙的冬天，下雪属于非常珍稀的美景，一年也就一两场，有时候持续两三天，有时候也就一两天。下雪的时候，空气变得格外清新。就像一个饥饿的人面对满桌佳肴可以敞开肚皮吃，这时候你可以敞开你的肺叶贪婪地呼吸。

    雪最打动我的，其实还不是它的舞姿，而是它的无声。风雨雷电皆有声，唯雪无声。不言不语，只是不停地向你展示它的美好，直到把你融化。这让我联想到聋哑人的舞蹈，总觉得其中有一种常人没有的力量。天生聋哑的美人也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洁净气质，因其未受过言语的污染。尘世之中，噪音总多过乐音。锅碗瓢盆交响曲虽不乏烟火情趣，却总是俗世之声。白雪一样的女子，定是拥有一分出尘之姿。

川端康成的小说里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雪国》，女人看《雪国》，是会被刺痛的。川端康成既赞且叹地细细描画着那个一尘不染的风尘女子在雪的映衬下的干净美好，深切地体会着“美的徒劳”及“生命的徒劳”。那一种目光，是我一辈子想要回避的却又觉得无可回避的。

    明白了雪的宿命，明白了上帝造物时给它设计的短暂和易逝，我凝视它的目光反而更加专注。

    雪也是欢乐的，当它被堆成雪人，被搓成雪球打雪仗的时候。雪来到人间，受到的欢迎更多些。最能体会快乐的是孩子，他们像迎接一个新朋友一样欢迎雪，和它一起玩耍。当我在街头巷尾看到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心里会涌上一股暖意，知道这里曾经有过一次小小的联欢，也许是一个成年男子带着一帮小孩，也许是几个年轻人，拿着雪铲，伴着笑声，给雪人装上一个胡箩卜的鼻子。那些欢乐时刻像项链上的一颗颗珍珠串起我们的人生。

    岭南不下雪，表姐出生在广州，从小没见过雪，直到新婚旅行到长沙正赶上下雪。第一次见到雪的表姐和表姐夫激动得像两个孩子，伸出手掌接住一片片雪花，想要仔细看清楚是什么样子，化了一片，又接一片。

    我的中大同学很多是岭南人，难得见到下雪。娜和嘉说想要来长沙，我说等下雪吧，下雪了我就告诉你们，你们再过来。不要怕冷，见到雪的狂喜让你完全可以忽略寒冷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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