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我们回不去的故乡
刚刚又搬了住处。下班后,却不自觉的走错地铁的方向,陡然间生出些细细的感伤,有些怔怔然的停下脚步,看着这个华灯初上的城市,万点灯火,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忽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似是这世间的孤魂野鬼,不禁喃喃自语: 何处是我家?
在我还相信自己是公主、又颇自命不凡的年纪,家里要翻盖新房子。我跟爸爸’颐指气使’的要求:“我们家要跟别人家不一样,人家都是石头跟红砖混着用,咱家只用红砖吧?” 等新房子盖起来了,果然全部用了红砖,整个村子里,只有我们家连院子的墙都是用的红色的砖。晚上住进新房子里,躺在床上,抬头望着高大屋梁,小小的我略有些担心的问:“屋梁这么大,会不会掉下来?” 睡在一旁的妈妈喝道:“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胡话”! 老爸说;“不会的。”
放眼望去,这个四面环绕大山的村庄,就是我们的王国。而我们的新家,在对于那个刚刚开始记事的我来说,满足了我对于公主城堡的所有幻想,这就是我的城堡,高大的,明亮的,能承载我一世安稳的城堡。然而时光流转,我渐渐明白了,自己并非公主,可能只是一只普通的丑小鸭,连变成白天鹅的希望也不大,可是我依然觉得家就是我的城堡,城堡里住着国王一家人。
初中一年级,依旧有些懵懂的年纪,走出那个四处围山的王国,开始了镇上的学校寄宿生活,那时候第一次对家这个字眼,有了强烈的感情羁绊,那时忽然间明白了,原来家就是春日里邻家树上让人垂涎欲滴的樱桃;家就是盛夏里叫个没完没了的蝉鸣;家就是秋天里满院子还没晒干的花生;家就是寒冬里屋檐上的冰溜子。第一次惶惶然地领略了茶饭不思的真正含义。
家和学校,是两个完全平行的世界,于是从年纪懵懂开始,经历了无数次的家和学校这两个世界感情的切换,慢慢的从茶饭不思到乐不思蜀,慢慢发现,原来家可以为我们遮风挡雨,她承载了我们整个儿时无忧无虑的时光;儿时吵吵闹闹又总是欢欢喜喜的玩伴;儿时没心没肺却又纯真青涩的模样;儿时那么渴望又拒绝长大的强说愁。可是再也没了新的风景,新的伙伴,于是我们开始热切的探索新的风景,认识新的朋友,踌躇满志的投入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当然精彩,也当然也有很多无奈,偶尔回家,也是心在曹营身在汉。我们在外面的世界踉踉跄跄的前行,闷头赶路,当身上多了一条又条的伤痕,然而总有那么一天,忽然间累了,回头时猛然间才真正明白了贺知章的那首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以前很喜欢这句话: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觉得这愿望美好而浪漫。然而现在才领悟到这其中的无奈是和美人迟暮、英雄白头一样的憾事。
姐姐的朋友圈上传了一张爸爸坐在家门口正在哄孙子照片,红色砖墙下杂草丛生,爸爸的头发也已花白,顿时觉得鼻子一酸眼眶发涨,眼泪就掉下来了,原来那个红色的,高大的,明亮的,能承载我一世安稳的城堡,早已变得破败不堪,那个我心里的国王,也已垂垂老矣。
在网上看到一句话:能回到的是家乡,回不到的是故乡。家已经变得既鲜明又模糊,既细腻又抽象。家,于我们已经变得愈来愈遥不可及。我们似乎永远都回不到我们的家了。只是那座红色的城堡,一直都在我的心里,依然高大、明亮。